陶家的訂婚宴,就在晉城一家中等規模的酒店舉行,排場不算很大,但也是規規矩矩,每一處流程都精心準備。
陸蕎和邵郁廷作為上賓受邀在席,經歷這一切的時候,有一種恍惚的錯覺。
婚禮都未曾辦過的夫妻二人,更遑論訂婚。
走過那布滿氣球和玫瑰的看臺時,盡管陸蕎已經極力克制了,邵郁廷還是十分明晰地從她眼中看到那流露出的艷羨情緒,這讓男人多少有幾分不安。
懷里的陸安言嘬著小手,在路過看臺時也突然興奮地拍起了手掌,轉頭沖著邵郁廷嘟囔:“爹地,發發……”
邵郁廷低頭看著懷里兒子那大大的腦袋,不明所以地陰沉著一張臉,“什么發?”
他也沒有心思糾結自家兒子想要怎么發,那一刻滿心滿腦在意的,都是走在前面這個女人的心情。
而小安言分辨出爹地的不耐煩,轉而就撇了撇小嘴,十分委屈又指著看臺重復一遍:“小溪溪要毛怪發發……”
男人臉色更加陰沉,盯著懷里的小家伙,仿若在看一只來自外星球的生物,正要再發話時,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轉頭,朝邵郁廷看了一眼,臉上表情并不明晰。
盡管不明晰但也足以分辨,一定不是高興的。
她抿抿唇,伸手從男人懷里將孩子接過來,抱著又指了指看臺,“今天菀菀阿姨訂婚,玫瑰花花我們不能拿哦……”
邵郁廷可算從陸蕎口中聽明白了自家兒子的外星語。
小家伙跟媽咪無障礙溝通,盡管拿不到花,心里也高興起來,頗為懂事地點著小腦袋,“媽咪,我吉島鳥……”
陸蕎欣慰地摸了摸安言肉嘟嘟的笑臉,便率先邁開步伐朝著坐席走去。
儀式開始之前,賓客席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陸蕎也坐了一會兒,左右張望了一番,最后拉了一位站在旁邊的服務生,問清楚之后便將孩子又托付給了邵郁廷,自己起身去了后面包廂找陶莞爾。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抹胸長裙,裝點著素紗的材質,看著像是簡約版的婚紗裙,再配合著那精心準備的妝容,陸蕎敲門進去的時候,恰好對著化妝鏡看見,一時竟有些啞然。
短暫詫異之后便笑了,合上門走進來,“都說新娘子永遠是最美的,我看你這準新娘已經美得不像話了。”
陶莞爾聞聲抬頭,透過眼前的鏡面看清了走近的人,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很快牽了裙擺起身,親昵又帶著幾分嬌羞地喊了一句“蕎姐”。
陶莞爾和宋波之間,多少有著幾分陸蕎的刻意撮合,也算是這么多年來,陸蕎身邊走得最順暢的一對,這多少讓她有些欣慰。
她特意找來也沒有其他目的,將紅包塞到陶莞爾懷里,又說了一些情真意切的話,本意不想煽情,卻還是惹得眼前女人眼眶紅紅的。
她笑,替她整理著手腕上的花帶,“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用別人多說,也能把握好自己的幸福。宋波有時候會木訥一些,日常相處一定會有惹得你不滿意的地方,自己去摸索相處之道,他一定值得你摸索。”
說完,簡單打了聲招呼,就打算離開,陶莞爾連哭帶笑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蕎姐,畢竟我以前對廷哥也有過想法,你怎么一點都不介意?”
“當初反應過來之后總想做些事情去補救,但又總覺得做得不夠。”頓了頓,她又坦言,“其實每次面對你,我都是于心不安的。”
陸蕎聽著便笑了,反手拍在她的手背上,“邵郁廷盡管地位不低,能力不小,但他當時是離婚有孩子的,你如果能見識一下他平常是怎么跟兒子交流的,也許能更快抽身過來。”
話是打趣說出來的,因為從頭至尾,她都沒有真將陶莞爾當成一個企圖破壞她婚姻的潛在威脅者去看待。
自己說著,想到邵郁廷那一本正經和小安言牛頭不對馬嘴聊著的模樣,笑容便更清晰了一些,轉而繼續撫慰:“真的不安,不如就允許我從你那里討一樣東西?”
“什么?”陶莞爾聽了,眼睛眨巴一下,像是有幾分遲疑。
陸蕎卻不甚在意,眼瞼低垂著,沖她的手腕輕點一下下巴。
聞言轉而低頭看著自己腕上的粉色的花帶,陶莞爾仿若有些難以置信,眼睛瞪得大了幾分,轉身拉開旁邊梳妝臺的抽屜,露出滿滿一抽屜的花帶問她:“你說這個?”
陸蕎踱步過去,挑了一支出來,沖陶莞爾揚了揚,“兒子想要,替他謝謝你。”
等從陶莞爾那邊出來,沿原路往坐席的方向去,遠遠地就看到那抱著孩子的男人正左右張望著。
不安定的眼神在與她對上視線之后倏而亮了幾分,但又很快沉寂下來,靜靜注視著,等她走來。
再走得近一些,渾身不安的小安言也看到了,張開雙臂便沖陸蕎喊著:“媽咪……”
聽著小家伙的叫喚,陸蕎不自覺地就加快了腳步,同時晃悠著手里的花帶,一臉笑意安然。
這時候坐席上已經添了幾位陌生人,其中一個一直在逗弄著安言的小姑娘循著小家伙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正迎面走來的陸蕎。
臉上笑容僵了幾分,轉而對邵郁廷似乎嘀咕了兩句什么,陸蕎沉眸看著,不動聲色地走近了,在邵郁廷旁邊坐下。
“你是寶寶媽咪嗎?寶寶好可愛哦……”小姑娘坐在邵郁廷的另一側,伸手捏了捏安言肉嘟嘟的小臉,瞬間在他臉上掐出一道明晰的指印來,“不過爸爸帶孩子好像很辛苦哦,小家伙一直不太乖呢。”
陸蕎輕輕瞄了她一眼,就見打扮特意成熟的女生臉上還透著幾分稚嫩的氣息,滿滿膠原蛋白捧起的笑容倍顯真切。
她不動聲色地擠出一絲笑意,剛要說話,就見旁邊邵郁廷轉頭用陰沉的目光看過去,帶著濃烈質詢的語氣問道:“你是想說我不會帶孩子嗎?”
一副霸道凌厲的氣場,儼然拿出了平常在公司開會的姿態來,惹得那女生瑟縮之后一陣啞然,張了張嘴唇好半天才辯駁出聲,“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就指向了陸蕎,臉還是對著邵郁廷,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我夫人比我會帶孩子?”頓了頓,又繼續壓迫,“還是想說我兒子不乖,不可愛?”
三兩句下來,女生下意識將椅子往后推了推,看出來這個男人雖然面相帥氣,抱著孩子自有幾分難得的吸引力,但內里實在是個鋼鐵直男,惹不起還是惹不起。
于是嬉笑一聲,推開椅子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見那人忙不迭跑開了,陸蕎才得空多看邵郁廷一眼,像是嗔怪一般調侃,“邵先生什么時候這么不通人情了?”
邵郁廷怎么會看不出對方的意思,只是無心去周旋罷了。
他也不搭話,只靜靜注視著陸蕎,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自知的委屈,“怎么現在才來?”
陸蕎垂眸,看到男人大腿上被小家伙踩出了幾道并不明晰的折痕和腳印。她笑著不予理會,沖小家伙揚著手里的花帶,“小言,媽咪給你找到花花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