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宋苒回房間,換了干凈衣服出來,這時候邵郁廷已經在門邊等著,手里拿著鑰匙,“我送你。”
“不用,我叫車。”她隨手從包里翻出手機來,劃開了屏幕。
陸蕎剛巧從陽臺收了衣服回來,便打斷,“雪剛停,你這時候也不好叫車的,還是讓郁廷送你。”
她說著,折進臥室取了一條圍巾出來,“朋友送的,還沒戴過,送給你吧。胃病的毛病應該細心調養,保暖也是很重要的。”
一條湖藍色的羊絨圍巾,抓在手里軟綿綿的,頗有幾分份量。
宋苒本能地想要推拒,她從不戴這些過分累贅的東西。
但話還沒說出口,陸蕎就攤開圍巾繞到她脖子上,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似乎對自己的杰作還很滿意,她聳聳肩,夸贊道:“很配你。”
宋苒些微怔愣,也不好再說什么,就道了一聲謝。
邵郁廷已經提前在門口等著,也不催促,顯得很有耐心。等宋苒跟上來,他才跟陸蕎打了聲招呼離開。
車剛從車庫開出來,平穩行駛在小區的主干道上,一夜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理,邵郁廷將車開得極慢。
就快要出小區大門時,從對面迎面駛來一輛銀灰色轎車,速度很快,直直地沖撞進來。邵郁廷些微擰眉,轉動著方向盤,卻不料想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后,那輛車一個漂移轉彎,車身一橫,就擋住了整條道路。
被迫停了車,邵郁廷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正要解開安全帶。
剛剛這一陣不大不小的動靜惹得宋苒從當前思緒中緩過神來,視線些微流轉,透過車窗玻璃看到橫亙在眼前的車,當下便有了一種預感。
她先于邵郁廷推門下去。
北風呼呼刮在臉上,像是本能地將下巴收進圍巾里,整個人看起來就不再如往常那樣,有一身霸道凌厲的氣場。
高跟靴子踩進積雪里,在身后留下一串腳印,她終于走到車窗邊,看清了車后座上姿態閑散安逸的男人。
狹長的眸光一緊,臉上還是風輕云淡的樣子,與他透過車窗玻璃淺淺對視著,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這一刻風吹在耳邊,碎發一下又一下地拂過她的臉頰,站了不久,臉卻已經凍得僵硬。她第一次,通過這樣的方式看自己的丈夫,卻好像比往常看得更清晰了一些。
淡漠地一厚唇,她靜止在那里,一動不動。
最終,還是尚睿率先打開車門,冰冷的語氣開口,“進來。”
邵郁廷這時候也正朝這邊走來,在與宋苒并排的位置站定,之后勾了勾唇角,“尚總怎么來了?”
呼呼的冷氣從車門灌進來,同車里的暖流對沖,尚睿順勢將視線從宋苒身上挪開,看向了邵郁廷。
他邁開長腿下車,倚在車門邊站定。
清晰的站位中,戰場似乎被分割得很明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顯得微妙又滑稽。
尚睿不動聲色,走到了距離宋苒更近的位置,一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我來接自己的夫人回家,有什么問題嗎?”
他這動作顯得十分自然與親昵,如果不是知情人,倒真不會察覺其中有什么問題。
而宋苒臉上的表情微不可聞地僵了僵,在氣氛繼續僵持之前沖邵郁廷些微示意,“你就先回吧,昨天算是打擾了,替我向陸蕎道謝,”
她表情寡淡,聲音也輕,和著這呼嘯的風聲,顯得更加冰冷。
她是宋苒,就算這里子早已腐敗惡臭,并被人所看穿,她還是要保持從容,維持那一層光鮮亮麗的面子。
“嗯。”
邵郁廷沒有猶豫,些微一點頭,應承得很快。
臨走之前看了尚睿一眼,其中情緒難以言明。上車之后,他調轉車頭,朝地下車庫的入口去。
待那抹車影轉過彎之后消失在視線中,男人僵硬的手臂無聲垂落,順勢側身打開車門率先鉆了進去,才道:“上車吧。”
原本對峙邵郁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被收斂,轉而換成了一張陰郁沉悶的臉。
感覺到身邊女人靠近的氣息,又聽車門“砰”的被關上,他輕蔑地一勾唇,“宋家大小姐不是有潔癖,別人家里的床你也睡得慣嗎?”
話里意有所指,宋苒卻懶得搭理,靠在車窗邊和他保持著盡量遠的距離,不輕不重地回應:“挺習慣的。”
之后從窗外收回視線,眸光緊了緊,“你跟蹤我?”
尚睿沒有否認。
宋苒也很清楚,她這話問出來毫無意義。
“我不希望你跟邵郁廷走得太近。”他神色凝重,念及到與利益相關的事情,他總這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龍騰我不是非要不可,他邵郁廷現在已經不是龍騰負責人了。”
“哦?”宋苒輕輕應一聲,像是顯出幾分意外,之后視線落在窗外,渾身都散發著漫不經心的氣息,“你尚大總裁想控股龍騰,難道只是因為邵郁廷嗎?那畢竟是一塊肥肉,你真舍得?”
“我只是權衡。”
淡淡的一句話,落在宋苒原本沉寂到自以為再不可能起一絲波瀾的心底,還是不由得激起了一陣疼痛。
他在一番權衡利弊之下,竟然選擇了保全那個女人?
“權衡?”她些微譏誚,“我倒是意外。”
意外倒也不是真的意外,她了解尚睿,可能比他自己還要了解。
再開口時篤定而透著濃濃掌控的意味,“也許你會改變主意。”
這話多少有些激怒尚睿,男人突然傾身過來,大掌覆過她的臉頰,捏著下巴迫使她轉過身子來,“宋苒,我警告你,少拿你那一套自以為是的手段來對付我,當我是你手心里的螞蟻?”
他早已厭煩了這種感覺。
這動作來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宋苒嫩白的臉被捏出一陣紅來,原本放在腿上的包也因為他的力量摔了出去。
“嘩啦”一聲,包里的東西都灑了出去。
其中一張小小的相框彈到前面的座椅,三兩下摔進了座位下面。
反應過來之后的女人一只手用力將他的手掌掰開,眼底充滿了輕蔑和鄙夷,“別忘了,我父親借給你融資的那筆錢,是我做的擔保,你要是覺得有能力脫離我們宋家,不如痛快點把離婚協議簽了,否則你就沒資格計較我是把你當螞蟻還是飛蟲。”
一番話說的尚睿徹底偃旗息鼓,他不出聲,眼底卻被憤恨所包裹。
趁著男人凝眸的間隙,宋苒彎腰,掃過那一堆被丟到地上的零碎物件,最終只撿起了那只相框,塞進了包里。
——
邵郁廷回到家的時候,陸蕎正和阿姨張羅著把前段時間剛洗的窗簾掛上,她正站在長桌上,踮腳一個個掛上鉤子。
聽到開門聲之后回頭,見邵郁廷進來,不由得吃驚,“怎么這么快?”
邵郁廷在玄關換好了鞋,便快速走過去扶住了陸蕎的腰身,“不是說了交給我來?”
他將人哄下來,自己站了上去,又將剛剛在樓下的事情敘述清楚了。
陸蕎聽了,眼睛睜了又睜,“何必呢?”
她不是特別能夠理解。
陸蕎相比于宋苒,缺的也就那一點殘忍和冷漠。她的出生剛剛好,這輩子唯一愛上的男人也剛剛好,所以有很多事情上,想的并不偏激。
這一句何必呢,說的就是宋苒,何必還要維持那份體面。
邵郁廷卻看得更通透一些,淡淡“嗯”了一聲,沒什么特別的語氣,也沒有太關心的意思。
見他沒什么興趣,陸蕎也抿抿唇不再搭話,之后抱起了沙發上的毛毯往臥室去,走到一半突然回頭,抬頭看著正忙碌的男人,“你留在床頭的那張照片不見了,是你收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