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里打開空調，一陣暖意很快就包裹了她。

被風吹到火辣辣疼痛的臉很快就升上了熱量，陸蕎低頭，盯著面前的手機屏幕，很快就“叮——”的一聲彈出一條訊息來。

她的眸光倏然一緊，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跟著僵硬冰封了。

腦袋里轟隆隆的，正快要喪失思考能力的時候，掌心的手機突然又“嗡嗡”震起來，將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盯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師兄……”按下接聽，開口之后迎來了那邊一陣長久的沉默。

父親過世的時候，向師兄正在國外出差，陸蕎沒有特意打攪他，所以當噩耗傳到他那里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很久。

聽那邊暗啞的聲音敘述著，陸蕎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我現在在臨城剛辦完事，我們下午三點見吧�！�

下午三點，兩人在約定好的咖啡館見面。

臨近中午的時候，南城的雪又下了起來，陸蕎穿著雪地靴走在地上，踩著蓬松的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

她推門進去，輕易就認出了坐在吧臺旁邊的男人。

背影寬厚，干凈利落的寸頭，穿著一件不算太厚的呢絨大衣，襯得人十分精神。

“師兄……”陸蕎走過去，在旁邊坐下，服務生小姐過來，同向東南確認眼神之后，很快就端了一杯咖啡來，擺到陸蕎眼前。

他一如往常，十分體貼，也悉知她的口味。

坐定之后，才發覺男人眼眶深紅，像是疲倦，又像是壓抑了內心一些沉重悲傷的情緒。

“對不起，蕎蕎……”男人努力抿了抿唇，聲音卻干澀得很，“沒來得及參加師父的葬禮。”

他似乎有些尷尬，握著咖啡杯的那只手往旁邊攤開，配合著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不安。

陸蕎些微怔愣，旋即便溫和笑了，“是我沒有打擾你，聽林泉說你在柏林出差，人過世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師兄你趕回來也不能改變什么，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風輕云淡的，已經不再有先前那段崩潰的情緒。

向東南看著面前的女人低頭攪拌著手里的咖啡，她一臉淡然的模樣讓男人些許啞然，有些話也就隱忍著沒有繼續再說，以免這沉重的話題再牽扯起某些本沒有必要的情緒來。

“對了……”氣氛僵持中，陸蕎攪拌著咖啡的動作倏而一頓，好像想起什么，她松了手里的湯匙，聽著“叮咚”一聲脆響，抬起頭來，“師兄，我記得一年多前龍騰融資擴股的時候，你手里買下了它少許的股權是不是？”

興許是話題轉得太快，向東南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許久才回過神來，淡淡“嗯”了一聲，“是有這么回事。”

“有是有，不過不多。”他不覺擰眉，“有什么問題嗎？”

陸蕎眼神真摯而誠懇，這話說出來也略有幾分為難，“可不可以，把你手上的股權轉讓給我？我會按照龍騰現在的市場價值折現，興許還會再差一點，但我會盡快補上。”

繼而又是一陣短暫的靜默。

男人眸光垂落，盯著面前的咖啡杯，之后端起來輕抿了一小口，這才抬頭。

一對上向東南那充滿為難的目光，陸蕎心頭便一沉，仿佛已經預知了結果。

“蕎蕎……”男人掌心摩挲著杯壁，表情十分難看，“這部分股權前段時間已經被林泉拿到股權交易市場轉讓了�！�

他些微尷尬，“如果知道你需要，我一定會留著的。”

陸蕎蒼白的唇勾了勾，極力保持著鎮定，一抬手，“沒事的師兄，賣了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之后向東南再問什么，她也回應得很從容，直到面前的咖啡續了兩杯，窗外天色漸暗，兩人才各自告別離開。

回到車上，昏黃的路燈折射著雪白的路面。陸蕎聽著耳邊轟隆隆的引擎聲，將雨刮器打開，眼前白茫茫的視線被撥開，她盯著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心里沒由來得緊張。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來，又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點開之前的信息頁面，是一行簡短的小字，“尚睿收購龍騰股份。”

這話簡潔，卻讓人莫名膽戰心驚。

——

京都相比于南城，大雪天氣要來得更早一些，氣溫也是更低。

早上起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路邊光禿禿的樹椏上掛著厚厚的冰霜，人們在外面走得久了，眼睫毛上也會結上一層白色的霧霜。

就在這樣氣溫極低的街道邊，一位穿著絨灰色貂皮長衣的女人從車內邁下長腿，她不像那些普通路人一樣裹得嚴嚴實實，只戴了一只單薄的口罩，就邁著從容的步伐，徑直入了大廈頂層。

宋氏集團的執行副總裁辦公室內，宋苒推門進來，脫下了身上的外衣，隨手搭在了旁邊衣架上。之后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幾乎片刻就進入了嚴謹的工作狀態。

不多久，她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男人推門進來，站在距離辦公桌兩三米的位置，靜靜停下了腳步。

此刻正埋頭在文件本上快速記錄著什么的女人頭也沒抬，只用攥著筆的那只手指了指桌角的位置，“為了一把鑰匙，何勞你親自跑一趟�！�

文件“嘩啦”一聲翻開到下一頁，她照舊沒抬頭。

從男人的角度看過去，穿著一件白色緊身毛衣的宋苒身材凹凸有致，氣質冷清而卓群，從上到下幾乎挑不出半點不足來。

他忽而勾了勾唇，眼睛盯著桌角的那把鑰匙，卻沒有走過去拿。

他本身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鑰匙來的，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

男人站在那里，默默承受著被刻意忽略的壓抑心情，將雙手插進西褲口袋，“宋苒，我們談談�！�

她手上的動作這才停下來，鋼筆筆觸停頓在最后一筆，繼而收了筆鋒抬頭，淡笑著：“談什么？”

她清冷寡淡，拿出了商場上應對陌生合作商的姿態，朝面前的椅子一抬手，“坐吧。”

尚睿斂眸，三兩步走過去坐下，之后言簡意賅挑明了話題，“你手上收購的龍騰股權，開個價�！�

宋苒內心很清楚，能讓豐瑞總裁尚睿親自來找她，這樣的情況屈指可數，所以他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早就一清二楚。

更何況，收購龍騰股權這條路子，還是她故意找人透露給他的。

她勾唇，表情淡漠，雙手平放在桌面上，“說說看理由？”

“沒有理由，條件你開。”男人沉沉呼出一口氣，身體順勢向后靠在椅背上。

雖然明明應該是懇求著的姿態來的，他卻始終放不下架子，放不下那層面子。

“條件我開？”宋苒點點頭，像是陷入了沉思，“我開的條件，怕你給不起。”

當初邵郁廷投放到交易平臺上的那百分之十的股權，等尚睿收到風的時候，已經被三位陌生人匿名交易成功，他經手一查，很容易就查到了背后指使的人。

毫不意外，消息比他全，動作比他快，又一心要阻礙他好事的人，只能是這個女人。

而宋苒所能開出的條件，的確有極大可能是他所不能滿足的。

但未料想，女人靜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來：“陪我去看看她，這百分之十的股權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