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給我吧,我保證不經過你的同意,不會帶她回去。”陸蕎將筆記本重新塞回包里,朝孩子的方向伸著手,表情凝重而嚴肅。
邵母視線垂落,回避了陸蕎的目光。
剛剛的那番話,即便再不愿意承認,卻還是像暮鼓晨鐘一般,狠狠敲在她的心上。
“媽咪……”哭了一上午的孩子在這時候終于止了哭聲,同時身體朝著陸蕎傾斜過去,小手在空中一頓亂抓。邵母假裝不自知,任由來人將那一團小小的重量給接了過去。
陸蕎將孩子抱在手里,小家伙就伏在她的肩頭啃起了手指,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眉頭擰起來,“醫生怎么說?”
邵母從包里摸出單子,眉頭緊擰著:“要拍片子,還要……驗血!
陸蕎唇齒張了張,隨后還是將一些話隱忍了下去,抱著孩子走到電梯門口,這時候陶莞爾已經摁了電梯在等著,三個人一起上樓去了化驗科。
電梯里,邵母站在陸蕎身后,看清伏在她肩頭的安溪,正訥訥啃著手指,這副乖巧的模樣令其啞然又震驚。
在化驗科抽血的時候,小家伙仿佛預感到什么,縮著脖子又哭起來,聲音沙啞,邵母心有不忍,幾番要上前,都被旁邊的陶莞爾拉住了。
陸蕎無奈,看了對面的小護士一眼,“麻煩,您后面的風衣能借我用一下嗎?”
小護士雖然不大明白,但僵持許久之后,她也沒了主意,看孩子哭著始終不肯安靜下來,她也不敢輕易下針,于是就將風衣外套遞了出去。
陸蕎將外套蓋在身前,左右看了看,盡管很難放下這份自尊,她還是咬了咬牙,掀開了身前的衣服。
小家伙有著覓食的本能,一嘬上奶水,就大口吃起來,顧不得哭也顧不得掙扎了。
身后有人來來往往,孩子吃得安心,陸蕎的臉卻不覺紅了又紅。
她相對要強,放不下這層面子,以前周末帶孩子出門,也都是把奶水擠在奶瓶里帶著,從不輕易在公眾場合解衣寬帶。
陶莞爾站在一旁,訥訥地看傻了眼,察覺到旁邊她挽著的那只胳膊也僵硬了幾分,悄悄瞥了一眼,見邵母的臉色沉沉的,判斷不出具體的情緒。
檢查做完,安溪也喝飽了奶,躺在陸蕎懷里沉沉睡了過去,或許是哪里不舒服,睡著了那雙淺淺的眉毛也微微擰起來,浸透著不安。
陸蕎垂眸看著,不由得勾唇,她這模樣像極了不茍言笑的邵郁廷。
做完檢查,邵母和陸蕎坐在醫院長廊外等著,老人家左右轉了轉,面露猶疑:“莞爾呢?”
陸蕎正拍著孩子,嘴里哼著的安眠曲突然停頓下來,“我讓她幫我買點東西去了!
“你倒是會指使人!鄙勰咐漤,替陶莞爾抱起了不平,“她以后入了我們邵家門,就是邵太太!
陸蕎不甚在意,勾唇輕輕笑著,臉上寫滿了淡漠和麻木。
邵母側眸觀察了兩眼,不由得咋舌。
“我是拜托她去做的,兩人的溝通是基于平等的基礎,并不存在所謂的指使。”她頓了頓,因為顧及著懷里的孩子,再淡漠的話說出來也透著輕淺的語調,“至于邵太太,您也不必拿這個來試探我,我對你們邵家的門楣沒有興趣!
老人家原本擔心陸蕎是別有意圖,偏偏聽了這樣的話不僅沒有放心的感覺,反而覺得屈辱,氣呼呼拔高了音調,“我說陸蕎,現在是我對你不滿意……”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話剛出口,陸蕎就察覺懷里的孩子動了動,接著又見她捏著小粉拳,張起了嘴巴像是要哭。
老人家一下子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瞄了陸蕎一眼。
小家伙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穩了,她沒有告訴陸蕎,但是自己卻很清楚。
陸蕎沉聲,哄著孩子又安靜了下來,再說:“這樣最好,我們總算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您要是愿意放棄孩子,我們兩家可以從此都不來往!
“你想得美……”邵母訥訥的,一只手指戳了出去,還要再說什么,就見陶莞爾拐過彎,拎了一個大袋子出來。
“蕎姐,東西買來了!碧蛰笭枔P了揚手里的袋子。
陸蕎斂眸,應了一聲,之后轉頭朝邵母看了一眼,“能抱一下孩子嗎?”
邵母眼眸顫了顫,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不成想她有一天,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從陸蕎手里接過孩子來。
“哎……”她低低應了一聲,將手伸了出去。
陸蕎將安溪送到邵母懷里,又怔怔看了一會兒,才起身抬腳出去,從陶莞爾手里接過了袋子,徑直往護士站的方向去。
陸蕎一去就是一個小時多小時,再回來時,孩子已經醒了,正在邵母的懷里哭得厲害,一邊哭一邊吹著鼻涕泡兒,口中不斷喊著“媽咪”。
大眼睛滴溜溜左右張望著,就是不肯多看邵母一眼。
邵母學著陸蕎的樣子去哄,安眠曲也哼,但就是半點不見效。
這時候都快要崩潰時,恰好看到陸蕎折返回來。
下意識的反應,像是見到了救星,嘴巴張了張,又察覺到什么,瞬間將臉上洋溢的情緒收斂下去,直直與腳步靠近的女人對視著。
“給我吧。”陸蕎將手里的袋子放到旁邊,朝邵母伸出手去。
孩子一到了她的懷里,就不哭了,啃著手指頭眼巴巴望著邵母,可愛又可憐。陸蕎抱著安溪在走廊里來回踱步,邊走邊說:“安溪從小認生得很,只讓我和我媽抱。她警惕性高,又是被您從我媽那里搶過來的,自然不會跟你親!
她淡淡地分析,不帶什么情緒。
邵母聞言,無聲地拽了拽衣擺,臉上還是平靜的,開口聲音卻暗啞,“那安言呢,安言上次跟我可很親……”
陸蕎一眼洞穿她的心思,冷冷睥睨了一眼,“安言從出生就體質弱,腸胃不好,三不五時就要進醫院,我不管去哪里,家里都給他備足了母乳,幸虧這次您帶走的不是他,不然幾天折騰下來,恐怕就不是抽血化驗這么簡單了。”
她剛說完,邵母還沒來得及搭腔,陶莞爾就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手里捏著一張藥單,“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說不是肺炎,但再咳下去難保不惡化,開了幾味藥,讓先吃兩天,觀察觀察情況!
陸蕎垂眸應了一聲,表情寡淡,心頭卻是松了一口氣。
陶莞爾簡單招呼了兩句,又去樓下取藥,陸蕎抱著孩子下樓,轉身的時候朝座位上的袋子看了一眼,邵母心領神會,雖然不樂意,卻還是拎著跟在了身后。
將孩子送上了陶莞爾的車,陸蕎對她的照應道了謝,又叮囑邵母,“我留給安溪的奶,你搭著奶粉分餐喂給她,夠她一個星期吃了!
邵母冷冷地“嗯”了一聲,從陸蕎手里接過孩子,還沒上車呢,小家伙又哭起來。
陸蕎沒有遲疑,即便哭聲再響亮,她還是徑直朝自己的車走了過去,上車之后剛系上安全帶,旁邊的車門就被“砰砰”砸響。
搖下車窗,顯出陶莞爾蹙起的眉眼,“伯母松口了,家里阿姨已經做好了飯,吃了再走吧!
陸蕎些微勾唇,眼底的情緒卻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