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權開車,陸蕎坐在副駕駛座。
一路過來,女人始終將頭偏向窗外,仿佛沉浸在了某些心緒中,任憑車窗大開,冷風的呼嘯聲不絕于耳。
張權握著方向盤的指節些微收緊,總是反復觀察著陸蕎的臉色,勾唇淺淺地問:“這個包,很重要嗎?”
“嗯。”陸蕎收回托著下頜的那只手,目光沉沉,“很貴。”
她聲音清冷淡漠,看不出有多著急。
張權看出她在敷衍,倏而一笑之后也不多探究什么。
不多時車在酒店門前停下,陸蕎徑直到了前臺大廳,“請問你們有沒有撿到一只銀灰色的皮包,在二樓的女洗手間附近。”
她細細回想,包無疑就是她帶去洗手間的時候丟的。
前臺小姐還沒說話,只面面相覷不知所云的樣子就讓陸蕎了然,她眼底的光瞬間熄滅下去,搭在前臺案面上的雙手無意識地蜷緊。
“抱歉,這位女士,我們這里暫時沒有人撿到您說的包,具體是什么樣子您可以描述一下,我們這邊有消息之后會第一時間回復給您。”前臺小姐說著,拿出一份登記冊出來,遞到陸蕎面前,“請您登記一下個人信息。”
陸蕎些微遲疑,還是拿起了案臺上的筆。
留下了聯系方式,站在旁邊的張權沉眸看著,朝旁邊電梯的方向一揚下巴,“要不我們再去找找?”
陸蕎沒回答,只是腳步很快邁開,越過前臺往走廊的方向去,在拐彎的地方迎面撞上一道人影。
要不是被眼疾手快的張權一手拉住,她興許就已經撞進了男人懷里。
她還沒緩過神來,頭頂就有一道沉沉的聲音傳來,“你是在找它嗎?”
聲音朗潤,裹挾著清冷的氣息,一下子就激蕩起陸蕎埋藏在心底的記憶,驚得她一陣瑟縮,后背瞬間就起了一層薄汗。
抬頭,正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時隔一年,他仿佛又恢復了一開始的氣質,眉目如春,一雙桃花眼里沉浸著濃濃的溫和氣息。
陸蕎抿唇,瞳孔不自知地震顫著,腳步一撤,就撞上了身后男人的結實胸膛。
張權察覺出什么,警惕的目光看向來人,一向白皙明媚的臉也霎時間布滿了殺氣。
沐名些微勾唇,將陸蕎的反應悉數收進眼底,他面上含著戲謔的笑,心底卻覺得涼薄得緊。
她那樣一個女強人,對什么事情都自有一套應對之法,偏偏看向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魔鬼,避之不及。
他屏息,將手里的包又揚了揚,“我只是撿到一只包,想找找失主而已,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陸蕎耗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自己平復了心緒,眼底被漠然覆蓋,朝男人伸出手。她的指尖剛剛觸碰上包身,就被他微不可察的一個側身給躲開了。
“沐名。”陸蕎咬牙,垂在半空中的手無聲地收緊了,始終僵持在那里,“你想怎么樣?”
下一秒,就見他將包又往上抬了抬,臉上戲謔的表情更甚,“畢竟是老朋友,一年不見,就不想跟我談談?”
“我原本以為,在‘老死不相往來’這件事情上,我們彼此已經達成了默契。”陸蕎眸光驟緊,“你現在是龍騰的第一負責人,前途無可限量,看到我,難道不會讓你回憶起那些齷齪的過往嗎?”
她說著,倏然踮起腳尖,從男人手中將皮包抽出來,牢牢攥在手里,繼而冷冷地與他對視著。
沐名小小的詫異之后些微一聳肩,擺出無所謂的姿態,“對我而言,和蕎姐在一起相處的日子,總還有值得回憶的地方在。”
“對我而言,你只會讓人覺得惡心。”他戲謔而調侃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陸蕎,女人眼底散發著寒光,冷冷地回應一句,便拉起了旁邊男人的袖擺,“我們走。”
直到腳步邁出去很遠,身后才悠悠然傳來沐名清朗的嗓音,“西蒙咖啡,我在那里等你。”
陸蕎的高跟鞋踏著地板發出“咚咚”的聲響,聲音顯出幾分焦急和沉重,仿佛宣告著她此刻的心情。
“神經病。”跨出酒店大門,她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之后還罵了一句臟話,惹得身邊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開車回去的路上,陸蕎心緒不寧。
張權將車停在路口等紅燈,時不時地瞥向旁邊女人,最后摸了摸鼻子提醒,“我看他說得好像信誓旦旦,認為你一定會去一樣,是不是……”
他話沒說完,陸蕎就猛然清醒過來。
下一秒就見她動作慌亂,從皮包里翻出錢包,打開最里面的夾層,果然空空如也。
沉眸思索了一陣,眸光一點點冷到了極致,仿佛帶著某種決絕的情緒開口:“麻煩張副總,最近的西蒙咖啡是哪家,方便送我一下?”
張權沉聲,一語不發,只是看著燈亮了,便一踩油門,掉轉車頭。
——
陸蕎剛在咖啡廳的門口站定,便有人迎了上來,女服務生什么話都沒問,只是垂眸看著她手里的包,就緩緩一抬手,“陸小姐,沐先生在二樓的卡座,我帶您過去。”
陸蕎些微斂眸,輕輕“嗯”了一聲,便抬腳跟了上去。
現在這個點,咖啡廳已經鮮少有人,陸蕎跟著上樓,抬眼望過去,就看到角落靠窗的位置燈光些微亮一些。
一路走過去,其他地方的燈光特意調得很暗,四周充滿了靜謐的氣息。
陸蕎鎖定了沐名的方位,便沖旁邊的服務生一抬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說完,她就抬腳邁了過去。
走近了,看清沐名正倚在沙發上,姿態安逸地盯著面前的一杯咖啡在發呆。
他靜等著那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最終在耳邊停下,女人修長的身形遮擋了一大片的暖色燈光,在素白的桌面上籠下一道黑影。
“你還是來了。”他勾唇,視線緩緩聚攏,抬頭看了陸蕎一眼。
她的身后被一片光暈渲染,從沐名的角度看過去,帶著幾許極其不真切的感知,就像她曾多次出現在他夢里的場景,朦朦朧朧的,一碰就散。
陸蕎腳步站定,冰冷地回應著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既然引我過來,自然不會輕易把東西還給我,有什么條件,你說吧。”
她屏息,按捺了心頭大片的怒火。
來的路上她已經做好了權衡,戒指是當初邵郁廷向她求婚的見證,在她的心底,等同于對他們這份愛情的期許,但在沐名的角度,他大概也不會愚蠢到,以為一枚小小的戒指能夠鉗制她什么。
果然,陸蕎話音剛落,就見他自顧失笑一聲,從懷里摸出那枚戒指,瞇著眸光打量一眼,之后自顧推到對面的一杯咖啡旁邊,“先坐吧。”
他笑容還是那樣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