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怎么也睡不著,干脆披了衣裳起身坐到了院子里。
月色如水,映照的屋子里瑩亮非常。爹娘因為我突然決定馬上要嫁,忙活到半夜,這會兒許是才睡下,不過也沒什么好準備的,這個家里一貧如洗,但我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自在。
“長樂……”
“嗯?”
我聽到有人喚我名字,下意識的就應了,應完便僵在原地,看著身后一道影子慢慢靠近。
我忙起身要回屋,人卻被他抓住,被迫抬起眼睛看著他。
他似乎喝了些酒,眼眶微紅,帶著絲絲欣喜,可將我打量一番后,才將我冷冷推開。
“你是誰,在打什么主意!”他質問著我。
我一聽,方才所有的慌亂和恐懼都消失了。他現在一定不敢相信這具陌生的身體里裝的是我的靈魂。
我低下頭道:“公子在說什么?六娘小名便是長樂,還有,公子緣何半夜闖入我家中?”
我說完,不去看他也知道他現在定然死死皺著眉頭。
上前一步,微涼的手狠狠掐住我的下巴,才問道:“那你今日見我,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名字?我未曾喊過什么名字。”我矢口否認。
他眉心更緊:“那你為何哭?”
我淺笑:“因為我被嚇到了。”
他臉色緊繃起來,掐著我下巴的手慢慢變為掐著我的脖子:“你當真不是故意為之?”
“為何要故意為之?”我反問他:“我既不知公子身份,如今看來,更像是個強盜。而且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更不可能是故意要倒貼公子。”
他被我這樣一說,似乎有些尷尬,但還是松開了手。
我冷靜下來,淺笑著看他:“公子,你若是再不走,我就報官了,私闖民宅,官老爺一定打你板子。”
他看著我,眼里的欣喜變成了疑惑,轉而又化作了痛苦,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才終于松開了緊緊攥著的手,忍住眼里的生澀,轉頭往房間而去。
我本以為他就此離開了,可才躺下不久,便覺一陣風吹過,而后我便覺得身上一沉,抬眼一看,他竟是鉆進了我的床幔里。
我惱怒的瞪著他,可他死死捂著我的嘴,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正想著法子,聽得外面一陣熙攘聲,而后才聽到有人敲門。
大哥起身去開了門,問了幾句,才嘀咕著回來了,還朝我的房間道:“六娘,你睡下了嗎?”
我看了看身邊的無息,微微挑眉。
他咬咬牙,低聲道:“敢出聲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我莞爾,他還是這么喜歡這種威脅人的方式。
他松開手,我才稍稍喘了口氣,卻不會暴露他,畢竟暴露他在我這里,我明日的婚事怕就要變成泡影了。
“還沒睡,怎么了?”
“有官兵說丟了一個貴人,要來找。也真是,什么貴人丟了要來我們這種地方找。”說罷,他便回去接著睡了。
我淺笑,正要回頭,卻發現他已經抓著我的香囊發怔了。
我忙搶過,不滿道:“你做什么!”
“你的針腳,我很熟悉。”他皺著眉頭,我心里驚了一下,忙道:“我娘曾是宮里出來的,不知跟誰學過,又傳給了我……”
我還沒說完,便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一把扯開了我的被子。
所有女子的貼身衣物都是自己縫制的,我的也不例外。
他看著我的肚兜,研究著上面的針腳和繡法,眼神慢慢沉凝起來。
我氣得臉上發燙,一腳狠狠踢在他的大腿處,見他吃疼,才將他狠狠推落到地上。
“你是土匪還是強盜!你不要名聲我還要,明日我就要出嫁了,你若是敢壞我名聲,我就跟你同歸于盡!”我大罵道,罵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而后又道:“外面尋你的人還沒走遠,你若是不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去喊人!”
他看著惱怒的我,眼里的光越來越亮,我卻越來越心慌,干脆扯了帷幔裹好被子不去看他。
他起了身,一字未發乖乖走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努力壓制著回憶,逼著自己去想明日出嫁的事,這才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來梳妝打扮了,大紅的嫁衣,雖然沒有滿頭珠翠,卻是我覺得最踏實也最幸福的日子,前世,我沒能有福氣穿上嫁衣,這一世能做到了。
小寶笑嘻嘻的在屋子里鬧,大哥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粗布包著的質地尋常的簪子給我:“這是我給人抄書換來的,雖不名貴,也是大哥一番心意。”
我笑看著他:“六娘自是不嫌棄,等回頭攢了錢,也先緊著給大哥娶房媳婦。”
他臉色微微一紅,輕咳了兩聲往外頭去了。
雖然只是嫁到一條街外,但爹娘還是心疼的直抹眼淚,我想,若是父皇母后在世,他們也會如此吧。
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很快響起,娘趕忙給我蓋好蓋頭,由大哥背著我往外頭去了。
一路上,我都能聽到鞭炮熱烈的聲響,還有地上鋪著的紅紙,沒有紅綢,紅紙也不錯。
我眼眶微濕,就等著大哥踏過門檻把我放到轎子里去,卻忽然聽到有小女孩嬌嬌脆脆一聲大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