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懷孕的消息傳開,最高興的是芍藥,這個(gè)傻丫頭,把我當(dāng)成了親姐姐似得崇拜著、喜歡著、照顧著,可我還是拖累了她。
今日一早太后傳召了她過去,說是要封賞她,因?yàn)楹苡眯恼疹櫸遥鐣r(shí)回來,她的確捧著一大堆的錦盒,人參靈芝,數(shù)不甚數(shù),只是眼神里好似失了光彩一般。
“娘娘,有了這些,您的小皇子一定能保住。”芍藥一見到我還是笑了起來,那張消瘦的小臉看得我心疼至極。
我放下手里翻看的閑書,笑道:“太后今日與你說什么了?”
芍藥年紀(jì)小,藏不住事,我一問她就暴露了,但這一次她卻掌握了騙我的訣竅。
“娘娘,太后說,要奴婢盯著您,什么消息都要給她稟報(bào)。”她一臉擔(dān)憂,我見她如此,卻信了。
“你報(bào)便是,反正你不報(bào),其他人也會(huì)報(bào)。”我輕笑著招了她到我身邊坐下,拿出一旁放著的改好的夾棉衣裙,笑道:“拿我的衣裳改的,你看是否合適。天兒越來越?jīng)隽耍脊治疫B累了你,她們才不給你發(fā)御寒的衣裳,但我改的似乎也還不錯(cuò)。”
芍藥瞧著這衣裳,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還打趣她:“你是水做的丫頭吧,怎么這般喜歡哭,往后不許哭了。”
芍藥擦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的,我瞧著好笑,想著是不是今日被太后叫去嚇壞了,便讓她下去歇著了。
這丫頭尋常死活不肯下去的,這會(huì)兒倒是一聲不吭的走了,只是走時(shí)還一步三回頭,好似再也見不到了似得。
她走后,溫平便來了,端著湯藥。
我輕嘆一口氣,讓他把湯藥放下出去,他卻像是鐵了心一般,不聽我吩咐走了過來,還拿出了一套銀針:“娘娘,請?zhí)珊谩!?
“溫太醫(yī),你何苦如此。”我不解問他,溫平卻用同樣的眼神看我:“娘娘何苦如此?”
我沉默,我不僅為了皇弟,還為了無息,我還愛他,即便知道不可能有結(jié)果,可我依舊愛他,這是從心底發(fā)出來的情緒,剪不斷,除非我死。
我不再說話,任由他施針,只是這針施下去,我卻越來越困,困到好似渾身被套上了枷鎖,怎么也掙脫不開,眼皮沉沉合上去之前,我只看到了溫平歉意的眼神。
一夢無痕。
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凌晨,我身邊沒有人,沒有蠟燭,沒有光。
我想起芍藥,想起溫平最后歉意的眼神,忽然渾身冰涼,開始大喊:“芍藥,芍藥!”
外間有人聽到動(dòng)靜,或許是忍受不了我一直在喊,終于進(jìn)來:“娘娘,芍藥因?yàn)闆_撞了皇后娘娘,被拖到宮門口杖責(zé)五十,怕是已經(jīng)死了。”
我心如受重?fù)簦活櫼律啦徽焖俚剿昂曎|(zhì)問:“怎么可能,芍藥怎么可能沖撞皇后,她不可能去皇后的宮里。”
“是在皇后娘娘從太后那兒回來的路上動(dòng)的手,她直接跑出去,將皇后娘娘狠狠撞倒在了地上,這會(huì)兒溫太醫(yī)還在皇后娘娘宮里救治呢。”宮女許是看到了我猙獰的面色,有些怯,卻不知我現(xiàn)在已萬蛇噬心。
我顧不得穿鞋穿衣,快步往宮門口跑去。
清晨的宮殿,寂冷的很,地面上好似鋪上了一層寒霜,讓人渾身冰涼。
我快速的往前跑著,可是邊跑卻邊流淚,直到視線模糊,才看到空寂的甬道里,一抹素白的身影正躺在地上,那衣裳是我白日送給她的。幾個(gè)太監(jiān)許是來收尸的,瞧見我來,均是皺起眉頭不情不愿的行了禮。
我將頭上的簪子全部取下給他們:“讓我跟她待一會(huì)兒。”
太監(jiān)們瞧了瞧簪子,退了下去。
我看著地上一大灘的血,看著芍藥小小的身子被鮮血染紅,看著她因?yàn)橥纯喽灰频淖齑剑粗蛲纯喽诘厣献弦灾劣谌糠_的指甲蓋,不可遏制的寒冷和悲傷席卷我的全身。
我好似又見到了死去的父皇母后,慘死的搖鈴和宮人,可是芍藥,她才十歲啊,她還想著出宮,想著去過平淡的夫妻生活。
我將她小小的身子緊緊抱在懷里,哭聲卻好似噎在喉嚨里,眼淚不住的往下掉,但卻再也換不回芍藥的命了。
老天爺也好似知道我的痛苦,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落在人臉上,冰冷刺骨。
“為什么,為什么!”我忍不住問,可沒人能回答我,只有凄雨寒風(fēng)。
甬道入口,一頂青色轎輦緩緩而來,到我身前停下。
魏長安從轎輦里出來,執(zhí)傘看我:“起來。”
我聽到他的聲音,連同對太后的恨也轉(zhuǎn)移到他身上,我不知道這場戲里,他參與了多少。
“殿下,人命真如草芥么。”
“是。”魏長安看了看旁人,強(qiáng)行將芍藥從我懷里搶走,而后將我一把拉了起來,冷聲對我:“本王認(rèn)識(shí)的趙長樂,孤冷傲然,被人打倒也會(huì)爬起來。人命的確如草芥,但有價(jià)值的人命不是。你不是懷了他的孩子嗎?”
我手心微顫,抬頭看他,看到他眼里帶著一絲絲的算計(jì),突然笑起來:“是啊,我是有價(jià)值的草芥。”我不僅有價(jià)值,還會(huì)將你們?nèi)克腿氲鬲z。
我拂開他的手,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了頭:“請殿下幫我葬了芍藥。”
“趙長樂,本王告訴過你不需要如此,你知道我要你什么。”他從方才的算計(jì),又恢復(fù)成了一如既往的紈绔。
我笑:“長樂這身子,遲早給殿下。”
魏長安似乎不滿意我的答案,但卻無話可說,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雨越來越大,沖刷著這宮殿里的罪惡,我看著地上的血慢慢淡去,開始慢慢往回走。
坤寧宮現(xiàn)在似乎很熱鬧,我才到門口,就看到里面宮女忙做一團(tuán),來來往往的端著木盆盛著熱水。
我見著,便知道趙如意的孩子應(yīng)該是保不住了,即便有溫平在。
我默默回了房間去換了衣裳,自己梳洗完,才慢慢躺回床上,等著無息過來找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