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惜云托腮,無言想了半日,扭頭對青枝道:“我不相信你說的。”
“嗯?”
“我不信你真覺得夫妻恩愛過幾年就過了。”
“哦,你不信我不相信愛情。”拗口。
“你看起來是那種會非常癡情的人,我的直覺很準的。”
青枝心里突然揪著疼起來,好像有一萬個指甲尖尖的妖艷jian貨同時掐她心臟那種疼。
“好好好,我服了,咱們別說愛情的事情了吧。”新寡的寡婦和未出閣的小姑娘,說這種事情真的合適嗎?!
店鋪這陣子眉毛酥原本賣得挺好,但很不幸,大家的‘時疫應激后遺癥’緩解了下來。
人們忘記了死亡的陰影,又開始打起精神、精打細算過日子,點心鋪的生意慢慢冷清下來。
潘三這半個月已來店外晃了兩次,每次都滿臉得意的樣子。
過了幾天,潘氏族里一個大嬸子上門來做客。
這個大嬸子一向說話直爽、做事熱絡,所以計惜云對她不像對潘三那樣板著臉,而是按照親戚上門那樣招待,下午那批眉毛酥剛好出烤箱,她讓青枝親自選了一個烤得最漂亮的來,給大嬸子吃。
大嬸子接過眉毛酥時仔細打量了打量青枝,“這就是你從城外撿回來的那孤女啊?生得真招人疼。”
青枝聽了非常高興,穿越前很少有人夸她的長相,所以她覺得這大嬸子人挺不錯的,喜滋滋地去烤箱前面接著忙去了。
青枝剛一轉身,大嬸子的臉就沉了下來:“惜云啊!當家的走了,你凡事得自己有個主意才是!撿了個人回來白養著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會白養著青枝?她整天起早貪黑做活,若不是她,這點心鋪早關門了!”想到潘三,又加了一句“便是沒關門,也被人給奪了去!”
“唉,這潘三做人不地道,他家那小子都十三歲了,過繼過來也養不熟,以后還不是只孝順他自己的親生父母?哪會孝順你?”
計惜云連連點頭:“我也是這么想,大嬸子,還是你做事公正!”
“惜云啊,我是真心疼你才說這話,我說句公道話啊:你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得再找一個當家立紀的人!”
計惜云眼圈一紅:“他去了還沒到半年,我怎么忍心想這種事……”
大嬸子嘆了一口氣,拉起她的手:“潘氏各家都有幾家店,足夠兒子們成親分家,只潘三家窮,就一家店!大家自然都望你過繼潘三那兒子,但我不一樣,我是真心疼你啊……”
“惜云啊,我和族中老人商量過了,等你除了孝,還是嫁過去給李大官人為好!”
計惜云驚了:“熬糖的那個李方?他算什么大官人?”
“啊呦!你不知道,如今他熬糖那個生意!做得好紅火!你嫁過去就是享福的!若不是李方一向對你有情意,這等好事哪里輪得到你一個寡婦!”
“可他瞎了一只眼睛……”
“那有什么!男人好不好,又不在一只眼睛!”
計惜云低頭不再開口,大嬸子想著畢竟是新寡的婦人,不好這么熱切地勸她嫁人,過猶不及,就先回去了。
青枝很久之后才過來,將眉毛酥都擺好在柜臺前面,蓋上紗布保溫,見計惜云低著頭悶悶不樂,奇道:“你怎么了?”
計惜云嘆了口氣:“我感覺大嬸子有陰謀。”
“什么陰謀?!”青枝立即來了興趣,湊了過來,穿越前她最喜歡聽八卦的。
“她想讓我嫁人。”
“哦……”這也不一定是陰謀吧?人家可能就是覺得嫁人好。
“那個熬糖的李方,瞎了一只眼睛不說,臉上被滾燙的糖燙得坑坑洼洼的!我看見就不喜歡!他肯定是答應了給大嬸子和族里的長老什么好處,讓他們勸著我嫁給他。”
青枝想了想:“沒準是承諾以后糖漿都是最低價賣給他們幾家?潘家不是都開著點心鋪子嗎?”
計惜云點點頭:“肯定是!我才不要嫁給他!”
又發愁道:“青枝,客人這幾天越來越少了,咱們還得想想辦法。唉!我當時應該逼著潘八教我做點心的!”
青枝想了想:“我前幾天說那個主意,你不然再想想唄。”
“不行不行!我聽說胡人眼珠子都是有顏色的,嘴巴又都很大,不能從他們那里買了東西來做點心!做了也沒人敢吃!誰知道干不干凈!”
“……用黃油和奶油,我可以做出很好吃的點心來,一定可以賣的。”
計惜云還是不停地搖頭,又找借口安慰自己道:“入冬了大家都會開始為過年做準備,買眉毛酥和蒸糕的人一定會多起來的!”
“蒸糕他們自己在家也能做,干嘛出來買?”
計惜云假裝沒有聽見,青枝只得罷了,心想以后再找機會慢慢勸好了,改變成見畢竟是很難的。
臘月到來,計惜云將一件舊冬衣給了青枝穿,有些肥大,青枝在燈下熬了兩晚上,改成了合適的大小。
原身針線活真不咋樣……青枝挺意外的,不是說古代的女子都很擅長女紅?
這陣子,大嬸子又來了幾次,沒再催婚,但總是說起誰誰誰再嫁之后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又說男子長得丑有福氣。
計惜云與青枝偷偷交換眼神,作為顏值黨的青枝無法同意男子長得丑是福氣這個說法。
潘三倒是沒怎么出現過了。
計惜云有時晚上與青枝燈下閑話,總會嘆息說‘我覺得他們不會就這么罷了,這樓加店鋪,又有院子,值好些銀子,要說沒人圖謀,那是不可能的。’
青枝也是這么覺得。
潘家每年除夕會在城外祠堂聚餐,今年大嬸子特地來邀請計惜云一起參加,又說‘你當家的死了,你在梁州無親無故的,我們仍然是你的親人!’,讓計惜云不好不去。
所以她帶著青枝去了。
潘家人丁還算興旺,擺滿了五六張桌子,吃飯之前,族長先拜祭祖先,青枝留神看著,發現是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頭,穿著長衫,精神矍鑠,一看就是那種年老仍每日操勞的老人家。
潘三也在,大嬸子也在,而且大嬸子就在青枝她們這桌,一直忙著給大家布菜,滿面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