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訣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爹娘兩人在談論回樓澤的事情。
她很詫異。
自己在東陵呆了一年，這就到了告別的時候嗎？
想到前些天慕容昭專門來給她送飯，歡歡喜喜的樣子，如果他知道自己要走，會不會很難過？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要逃婚了？
“丫頭，你想不想跟我們走？”黎夜見她傻愣愣的站著，也看出了她的不舍，“若是不愿，留在這里也可。”
“……啊？我？我自然是跟著娘親啊。”
“你跟孩子胡說什么呢，她還那么小，怎么能一個人呆在這里，當然是跟我們一起。”顧清歡不悅的看向黎夜。
黎夜抿唇。
顧君訣連忙點頭，“娘親說得對，娘親剛生完兩個弟弟，身子還需要調理，我不能離開娘親。”
“她有我。”
“黎夜！你……”
“丫頭，我現在就問你的想法，我們要回樓澤，可能以后都不回來，你想好要跟我們走了嗎？”黎夜在她面前蹲下。
如果顧君訣只是個普通小孩，他當然會帶著她。
可她不是。
在黎夜看來，她是個有獨立思維的成年人，有權自己做選擇。
“你若決定留下，那我就讓長風也留下，有他照顧你，我們也放心。”
“漂亮爹爹你這是不打算要小訣了嗎？嚶嚶嚶，小訣是哪里做的不好，小訣改還不行嗎，求求你不要拋棄我呀！”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黎夜站起來，“至于婚約的事，不過是一句兒戲，明天我就進宮，讓慕容澤不要妄想了。”
顧君訣：……
她敢發誓，這普天之下，敢連名帶姓叫當今東陵皇帝的，也只有她漂亮爹爹一人。
“漂亮爹爹我錯了，我其實想留下來。”顧君訣被逼得沒有辦法，只有說實話。
她挺喜歡東陵的。
這里有朋友，有夫子，還有喜歡的人。
在這里的一年，比她以前走南闖北，四處飄零要有趣得多。
可是她又很舍不得娘親。
“盛京到樓澤都城也不過個把月的路程，你若實在想她，就回來看看，在你及笄之前，都可以呆在這里學習。”
東陵的教育資源還是比樓澤的好。
這也是黎夜愿意她留下來的原因之一。
“可是你若留在這里，以后爹娘就不能護著你了。”顧清歡還有些舍不得。
這么多孩子里，顧君訣是最特別的。
可這么多孩子里，她也是最心疼她的。
她從沒跟女兒分開過太長的時間，如果顧君訣真要在東陵呆到及笄，那她一定會很難過。
“娘親，我想呆在這里，你也不用太想念我，國子監每年不是有兩次大假嗎，等放了假，我就去樓澤看你。”
“盛京到樓澤這么遠，你回來能待幾天？”
“那我腳程快些，再去跟夫子請一個月假，這樣就能跟你多呆些時日了。”顧君訣跑過去，撒嬌似的抱住顧清歡，“娘親~我真的想留在這里。”
“他們說的真是沒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還沒嫁出去，就已經不想要娘親了，娘親很傷心。”
“沒有啦，我只是想好好學習，以后才能賺更多的錢養活娘親呀。”
“胡扯。”
“娘親~~~~”
顧君訣知道顧清歡最后還是會答應的。
哪怕再舍不得，她也會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
顧君訣以前總跟著顧清歡，何嘗不是因為放心不下，現在黎夜來了，他有本事保護她，自己就不需要再摻和。
黎夜遞給她一個令牌。
“我們不在的時候，你若有什么想辦卻辦不了的事，就帶著這個去醉生樓，會有人幫你。”
“那就謝謝漂亮爹爹了。”
“……希望下次見面，你能正兒八經的叫我一聲‘爹’。”黎夜垂著眸，狹長眸子里看不出情緒。
顧君訣笑道：“那就要看漂亮爹爹的表現了。”
她拿了令牌，知道兩人還有話要說，就把藥放下，囑咐顧清歡趁熱喝了，自己則轉身出去。
就這樣，顧清歡和黎夜回樓澤了。
顧君訣留在盛京。
真正成了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可憐孩子。
黎夜走的時候，帶走了蕭漠柔慧，茯苓一直擔心季一的消息，自然也是跟著他們一起走的。
長風留下來。
浮影自然也就繼續跟他耗著。
這都是意料之中的是，不過意外的是，黎司淵也沒走，他說要留下來保護妹妹。
黎夜沒有拒絕。
黎司淵想著自己爹爹也是不想帶著他們這幾個小拖油瓶的，不過幸好黎司涯黎司塵兩個年紀都還小，不能撇下。
想來在沒有他和小訣相伴的日子里，爹爹一定不會“孤獨”。
父子兩人最大的愛好，就是相互挖坑。
于是在九月底，深秋的風吹紅了香楓山上那片楓樹林的時候，顧清歡匆匆休養幾天，就跟著黎夜離開盛京，去往樓澤。
此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回。
顧清歡戴著兜帽，幾縷黑發垂落在脖頸，清麗中又透著幾分單薄的柔美。
臨到分別，顧君訣又很舍不得，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反悔，給娘親徒增煩惱。
她揮手送別他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轉頭的時候，似乎隱約在城墻上看到一抹魏紫衣角。
不過只有一瞬。
不等她看清，那抹衣角就迅速消失，再看不見。
顧清歡他們離開之后，顧君訣就在城墻下面遇見了慕容昭。
少年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秋風吹的他臉有些發白，不過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么柔和溫良，“小訣，我給你買了唐家小鋪的糖菓子。”
“你怎么來了，今天好像不是休沐？”她都是專門跟夫子請假，才能出來。
“我也跟夫子告假半天。”
“……啊？”
“你送完清歡，大概會有一些難過，我就來陪著你。”他也不知是從哪里聽說，糖能讓人心情變好。
顧君訣沉默。
她大概沒想到慕容昭也有這么會撩的時候。
她接過油紙包，就跟慕容昭一起回去，以后娘親就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自己要在異鄉求學，直到及笄。
不過至少這個少年是一直在的。
這么想起來，也不是太差，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