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金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成,青青自然是不愿意的。
然而還不等她開罵,身后就已經鬧了起來。
“是楚將軍!”
“楚將軍來了!”
那人似乎很受擁戴。
青青從言緋懷里拱了拱,像看看那位楚將軍究竟是何模樣。
言緋卻轉過了身。
兩人交換方位。
言緋正對著疾步走來的那人。
“不錯啊,不管到了哪里,你都能當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他笑了笑。
楚狂正朝這邊走。
看見他,腳下頓了頓。
“君……公子。”
他倒沒有一見面就喊打喊殺。
相反,他對言緋的態度有些微妙。
“他不姓君,他姓言!”趙唯棟從陸白那里得到了一手資料,轉頭就把這個信息嚷了出來。
陸白拍了下他后腦勺。
“哎喲!將軍快看,他跟敵方是一伙的,他偷襲我!”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坑陸白的機會。
楚狂看了眼兩人,抬了抬手。
兩人會意,對望一眼,紛紛到一邊去檢查官兵的傷亡情況。
楚狂走上前。
“君上。”他聲音不大。
這幾年在東陵,他脾氣稍有改變,已經不如曾經暴躁魯莽。
言緋卻不領情。
“赤霄沒有你這樣的臣子。”
“那還是叫你公子吧。”楚狂并不介意,“公子可知,京中為何會發出這道通緝令?”
“還能有為什么,你們東陵的皇帝是黎夜一手教出來的,兩個腦子都有病唄。”
“顧清歡難產。”
言緋一愣。
他按著青青的手沒有動,青青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迅速褪去,瞬間冰涼。
他在等楚狂的下文。
但就好像是要故意看他反應似的,楚狂說完這一句,就再不開口了。
言緋等了很久。
他問不出那句話。
最后,楚狂也只是輕嘆一聲。
沒人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唯有青青感覺到,言緋的手已經徹底涼了。
他在發抖。
“公子一定很好奇,先帝讓臣拿著密信到東陵來尋人,究竟是為的什么。”
楚狂換了個話題。
言緋還沒反應過來。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剛剛那個極具沖擊力的消息上。
楚狂卻已經從衣袋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密信。
封口是打開的。
“在交給大皇子之前,臣從未看過這密信上的內容,但也猜測,應該是讓他回國繼承大統。
現在密信就在這里,大皇子也已經過目,還請君……公子看看,看完之后,您自能安心回國。”
他把信遞出去。
言緋沒接。
倒是一直被他按在懷里,被迫聽到了這個消息的青青,從他懷里拱出來,把信接了過去。
開玩笑,能讓這死娘炮安安心心回國,她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
不然,繼續在這耗著?
為了自己新生路上的第一筆傭金,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翻開信紙,豎到言緋眼前。
她很有職業道德,不會亂看別人的信件。
言緋卻被迫將上面的字都看了個遍。
他先是皺眉,然后冷笑,緊接著,笑意僵住,變成吃驚,最后,這抹吃驚也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木然。
他半天沒說話。
“看完了嗎?”青青問他。
“別動。”
“可是這樣舉著,手很酸。”
“再動,扣傭金。”
“……”
言緋看了一刻鐘。
青青手都僵了。
就在她準備再問一問,這上面究竟有什么東西時,言緋忽然笑了。
笑得愴然。
“竟是這樣……竟是這樣……竟是這樣!”
他料錯了。
原來,父皇根本沒有打算讓黎夜繼位,他給楚狂的密信,是讓他找到黎夜,然后,回國輔佐自己。
在信的末尾,他說,緋堪稱大業。
他像一個跳梁小丑。
這些年來的努力和謀算,只是一場笑話。
“堪稱大業……堪稱大業……哈哈哈……”
原來這就是父皇的密信。
他找了這么久,恨了這么久,原來,這才是真相。
言緋以手扶額,仰天大笑。
楚狂不語。
“喂,你還好吧?”青青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言緋忽然收了笑聲,一手躲過信紙,甩到楚狂臉上。
“假的!”
這都是假的。
什么說他能擔大任,什么顧清歡難產。
這些統統都是假的!
他根本就不信!
楚狂背叛了赤霄!
他已經不再是赤霄的臣子,所以他說得每一句話,都不可信!
言緋丟了信紙,另一手圈住青青的腰,稍稍運力,就帶著她翻上了最近的一匹馬上。
那是趙唯棟的馬。
能夠日行千里。
“怎么回事!”有人發現了他的舉動。
“攔住他!”
“快,不能讓他跑了,不然沒辦法給京里交代!”
沒受傷的官兵圍了上來。
楚狂抬手制止。
他看著打算絕塵而去的言緋,定定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公子愿意認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他已經不打算再勸。
同時,也不會攔住他的去路。
他是該回赤霄了。
“哼,若真是如此,他為什么一早不告訴我?還有黎夜,他以為這樣我就會對他愧疚,覺得對不起他?天真!
你回去告訴他,就是因為他的愚蠢和自以為是,才害死了她!若想報仇,就來赤霄找我!”
他神情近乎癲狂。
短時間內接收了太多訊息,他已經覺得頭痛欲裂。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
顧清歡死了。
他害死了她!
言緋低喝一聲,忽然猛拍馬背,帶著懷里的女人,狂奔而去。
關口的官兵始料未及,竟讓他抓住機會,沖破了關卡。
“該死!”
“快、快追!”
“別讓他跑了!”
“跑到赤霄就抓不回來了!”
官兵們一時間手忙腳亂。
怒喝與叫罵不絕于耳。
但是這些,言緋都聽不到了。
他已經走遠。
等到他的身影看不到的時候,陸白才走上來,對楚狂拱手。
“真沒想到,性情剛直的楚將軍,忽悠起人來,也絲毫不含糊,在下佩服。”
“嘁,哪里不含糊了?分明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趙唯棟這個沒眼力勁的,又開始拆臺。
陸白已經不想管他了。
楚狂看著空蕩蕩的遠處,許久,才轉過身,朝人群中道:“好了,你的要求已經達成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