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歡早就猜過黎夜的身份，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回答，但也算是八九不離十。
所以慕容澤這話，她并不意外。
“那又如何，你從邊境趕回來，難道是為了跟我聊八卦？”顧清歡甩了甩袖子，準備走。
時間緊迫，她可沒工夫陪慕容澤嘮嗑。
慕容澤抓住她的手。
“你就沒想過，父皇將他從赤霄帶回，悉心培養，是何用意？他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又會怎么想？”
“那是他的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顧清歡，你別再自欺欺人了！父皇害他流落異鄉，不管初衷為何，黎夜知道真相后，都絕不可能再一心為東陵效力！”
他也曾相信過黎夜的忠心。
為了穩住東陵動蕩局面，他殺伐決斷，排除異己，步步為營。
為了治好慕容昭的怪病，他以軟禁之名將他保護起來，暗訪名醫，甚至不惜背負上奸佞的罵名。
這樣的手段和心性，他自愧不如。
可那都是在黎夜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
現在，他還能做到嗎？
他手中有大權，有大軍，更有一部分真心效忠他的朝臣。
他不心動？
聽說慕容姝如今被關在寢宮里，已經瘋了。
“我自欺欺人？”顧清歡指了指自己，笑了。
她手指纖細，像剝了皮的嫩蔥。
白皙的關節干凈細嫩。
為了避人耳目，望星閣上并未點燈。
可現在淺淺夜光落在她身上，晶瑩明媚。
明眸皓齒，美人如畫。
慕容澤目眼睛動了動，強行將目光從她臉上挪開。
“不信？那我再告訴你，這次我暗中趕回，在距離盛京百余里的出云鎮上，看到了黎夜，以及那個叫言緋的紅衣男人。”
顧清歡不說話了。
慕容澤以為她被這個消息鎮住，無奈勾了勾唇。
言緋也是赤霄人。
跟他在一起，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們慕容家腦子是真的有病，而且還是治不好的那種。”
“你說什么？”
“你們害得人家流落他鄉，讓他負盡罵名，現在還要來懷疑他對你們是不是忠誠？真以為你們慕容家是天上頂上潔白無瑕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呢？
醒醒吧，別特么公主病了！拜托你睜大眼睛看看！現在的東陵，朝堂混亂，外敵侵襲，誰會稀罕你們家的皇位，很值錢嗎？
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他可有虧待慕容家一絲一毫？可有一天坐上過太和殿上的那把龍椅？！”
顧清歡忍了半天，終于再忍不住。
她真想扇慕容澤兩巴掌。
這人出去磨礪這么久，她還以為他腦子變好了，結果還是個智障。
他是要在智障的康莊大道上拔足狂奔，永不回頭嗎？
“可是，皇姐她……”
“她才是勾結外敵，把北幽放進國境的罪魁禍首！沒有取了她性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你還想怎么樣？敢情你這半年在外面打仗，是壯了四肢，空了腦子？”
顧清歡還有更毒的話。
只是想到他們在外打仗，過的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也沒空去查探真相，就稍微留了些口德。
慕容澤愣在原地。
他從來沒想過，皇姐會出賣自己的國家。
為什么？
慕容澤被罵得一頭霧水，同時又覺得有幾分清醒。
他時昏時醒，好半天沒有反應。
顧清歡氣得急了，罵的時候也沒有控制音量，靜謐的夜里，清脆的聲音回蕩得格外清晰。
外面起了動靜。
慕容澤反應過來，有禁衛軍往這邊來了。
“該死！”
他想也不想，上前拉住顧清歡，準備運起輕功離開。
可腳剛一動，腰上就忽然一沉。
轉頭，只見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眨的看著他，里面閃著莫名的光芒。
慕容澤：？？？
慕容澤有本事偷摸進皇宮，自然也有本事偷摸出去。
哪怕是帶了兩個拖油瓶。
在城里繞了一個時辰，慕容澤終于把追來的禁衛軍甩掉。
危機解除。
可他的狀況并不太好，呼吸微亂，臉色發白。
“顧清歡，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錯誤是什么嗎？”他背著顧清歡，錯落起伏，快速在房頂上掠過。
顧清歡正被他顛得犯困，沒注意到，用手擋在嘴邊，輕輕打了個呵欠，“不知道。”
微微的熱氣無意間落到他耳廓，很癢。
慕容澤咬咬牙，才道：“是你。”
清風迎面而來，吹散了他的聲音，也吹進了她的耳朵里。
顧清歡反應了半天。
沒明白。
“我？我怎么了？”
“你重的跟頭豬一樣，我就不該帶你出來。”
顧清歡：……
這位兄臺，人身攻擊就過分了。
“那要怪小昭，我背著他，也覺得很沉。”
說來，三個人現在像疊羅漢一樣，顧清歡背著慕容昭，而慕容澤則背著他們兩個。
他累得不行。
“禁衛軍已經甩掉了，都下來吧。”
他落到街角，準備將他們二人放下。
“這就不行了？你身子很虛啊，等此番事了，我給你開一副藥，好好補補。”顧清歡道。
慕容澤額上青筋一跳。
很虛？
他背著他們在京城繞了一個時辰！
這該死的女人什么都不做，現在還有臉來奚落他！
慕容澤氣得胃疼。
這個女人滿嘴都是歪理邪說。
但他不想繼續跟她爭辯，這么多年下來，他深知跟顧清歡講道理，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所幸，顧清歡也沒有繼續賴在他身上，待他落地站穩之后，就從他身上下來。
慕容昭也不讓她背了。
三人站在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六目相望，一時竟沒有人說話。
最后還是慕容澤道：“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回醫館？”
“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他們要找我，肯定最先去醫館，我現在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她擅自越獄，被黎夜抓住，肯定少不了一番教訓。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送上門去。
“你若是想躲黎夜，那大可不必，因為他現在根本不在盛京。”慕容澤白了她一眼。
顧清歡的表情，他當然看在眼里。
面對他的時候氣焰如此囂張，換了黎夜，她就慫了？
這個女人真是兩面三刀！
“不在？那他在哪兒？”
“百里之外，離京城最近的疫區，出云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