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危險，像結了一層冰。
顧清歡自認金剛不壞，但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下，也不由打了個哆嗦。
“我說錯什么了嗎？”她很疑惑。
如果是以前的黎夜，她大概能明白他為什么生氣。
但現在這個……
她實在不明白。
“你跟他很熟？”黎夜沒有放開她，而是把她拉回來，坐在旁邊。
馬車粼粼的在路上走，偶爾有小幅度的晃動。
顧清歡覺得車內氣氛有些奇怪。
“是挺熟的。”
她沒打算撒謊。
黎夜手上有情報網，就算說了謊，也很快就會被揭穿。
況且他們是君子之交，不用回避。
黎夜看她一眼。
“你跟許多人，似乎都很熟。”他意有所指。
“這是說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眼光。”顧清歡這么聰明的人，馬上就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
某人升到一半的怒氣，忽然就沒了發泄的渠道。
這小鬼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關鍵是，她都這么蠢了，如果他還在同一件事上糾結，豈不是顯得自己也很蠢？
他不想跟她蠢成一對。
“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天應該是去說明錢莊一事，為何會忽然跑到大理寺？陸白很有錢？”
黎夜開始找她算賬。
顧清歡面不改色，坦然道：“我是有點私事要找他。”
“私事？”
“我想進一次天牢。”
“這么說來，那毒真是你下的？你想毒死他，然后進去蹲幾天？”
顧清歡：……
原以為自己說明緣由，他會順著話頭問下去，然后她就能打蛇隨棍上，讓他給開個后門。
結果黎夜的反應是：沒有后門，滾。
顧清歡覺得很心塞。
黎夜的套路，她是真的不懂。
“相爺~~~”
“曲意逢迎不適合你，好好說話。”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人真的特別不解風情。”顧清歡覺得跟這個黎夜說話好累。
黎大灰以前明明是溫柔體貼，隨傳隨到，除了偶爾從她這里索取一些巨額利潤，其他時候都好的不能再好。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現在這個一點都不好，里外都是黑的。
忠犬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風情？你？”黎夜橫了她一眼。
“喂，人身攻擊過分了！”
“那就從實招來，到底想干什么？”黎夜換了姿勢。
見她氣鼓鼓的，他又伸手去捏她的臉頰。
手感很好。
他又捏了兩下。
顧清歡趕他。
趕了兩下無果之后，意識到這是無用的掙扎，索性就隨他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黎夜聽完，眼神晦暗。
“你想去見那個赤霄人？”
“他叫言緋……呃，大概是叫這個名字。”顧清歡停頓了一下。
她覺得他身份不一般。
至于有沒有用假名，她也不敢確定。
“為何見他？”
“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太欠揍了，以前就經常暗地里給我使絆子，各種作妖搗亂，現在把自己作進了天牢，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去看一看他。”
“落井下石？”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顧清歡點頭。
她也不知道現在的黎夜還有多少記憶。
或者說，他的記憶多少是正常的，多少是錯亂的，她都不知道。
但是她又必須去一趟天牢。
有很多東西，她覺得可以從言緋身上找到一個答案。
不管那個答案是好是壞。
“他之前策劃引導了武舉之亂，你可有印象？”
“有。”
“你可還記得發生了什么？”
“我快死了。”
“嗯？”
黎夜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死”，是武舉那次，她被殺手一件射穿了肩膀。
他隱約有些印象。
那時她似乎留了很多血，然后……
“嘶……”想著想著，他忽然覺得心口一陣鈍痛。
來得沒有緣由，就是讓人很難受。
顧清歡連忙扶住他，問：“怎么了？”
“沒事。”
“可是你剛剛那表情，看起來不像是沒事啊……”
顧清歡還想說什么，只是話沒出口，就被黎夜冷戾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撇了撇嘴，理智的選擇了沉默。
如果她沒有看錯，他剛剛應該是想到了武舉的種種，但因為蠱蟲作祟，那些快想起來的東西又沒了。
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相爺。
相思蠱這么強大，顧清歡覺得惆悵。
“天牢重地，閑人不得進入。”
“可我不是閑人啊，我可是相府的御用大夫。”顧清歡強打起精神。
“那也不行。”
“相爺，你想想看那個赤霄人的舉動，是不是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有病？”
“……”
“這種人，八成是腦子有問題。”顧清歡說得認真，“而我宋氏一門，醫術卓絕，最擅長的就是給人治病。
你讓我去天牢看一看，說不定還能治好他的腦疾，從此以后天下太平，豈不一舉兩得？”
顧清歡本來是想去找陸白開后門的，但她前腳剛進大理寺，黎夜后腳就跟過來了。
證明他在監視她的舉動。
現在她不敢亂用以前積攢下來的人脈，萬一觸到了黎夜的逆鱗，他直接把她咔嚓了怎么辦？
但這么大個人又杵在面前。
想進天牢，就只有在眼前這個人身上想辦法了。
“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啊，相爺，你考慮一下唄？”
“你很想去？”黎夜何嘗不知道她在裝瘋賣傻。
在先帝教導下，他眼中就只有朝堂大事，東陵安危。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
令東陵安者，白；使東陵危者，黑。
可是她機關算盡的模樣，讓他看不出是黑是白，只覺得有趣。
有種神奇的想法，經常會出現在他腦海。
這小鬼大概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她很美好。
一瞥一笑都像是帶有色彩。
“醫者救人。這么說起來，倒有幾分道理。”他似有所思，懶洋洋的倚到了身后車壁上。
顧清歡眼睛一亮，“你答應給我開后門了？”
“沒有。”
“……”
“不過我也不是不通人情，你若能用行動說服我，那讓你去一次天牢，也不是不可。”
“行動？”顧清歡打了個顫。
她覺得這似乎并非字面上的意思。
黎夜則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是難得的溫柔，“對，用行動，賄賂我。”
顧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