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澤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還未抽回的手就顯得格外滑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那雙銀筷上,表情各異。
“二妹妹真是的,王爺這么關心你,你怎么就是不領情呢?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王爺心中是更看重你的呀!”
這句話無疑是觸到了慕容澤的逆鱗。
在他心中,只有靈素是最重要的,沒有人能夠和她相比,更別說誰地位會比她更高。
更何況,對方還是那個他最討厭的顧清歡!
慕容澤的眼神,頓時冷了。
“不識好歹!”
他猛地放下銀筷,站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是真想毀了這門親事!
其他人被嚇了一大跳,都說端王脾氣陰晴不定,但沒想到他變臉會變得這么快。
再看那個讓他變臉的人,根本沒有管他究竟要耍什么脾氣,正端著一碗芙蓉玉露喝得專注。
顧卓也拉下了臉。
“孽障,你惹怒了王爺,還有心思吃?!”
他快被這一群不爭氣的廢物給氣死了。
先是顧瑤口無遮攔,現在又來一個三棍子打不出半個響屁的顧清歡。
今天要是把端王徹底得罪了,他的官路就要斷了!
“王爺息怒,是苓兒說錯了話,苓兒這就給王爺賠罪。”
顧采苓趕緊示好。
先是福了福身,后又覺得不妥,正要拜下去,卻被慕容澤冷著臉扶住了胳膊。
剎那的失態之后,他也找回了些理智。
這么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太失了他的威儀。
就算他再怎么討厭顧家、討厭顧清歡,那一紙婚約也依舊在頭上懸著。
婚約一旦被毀,不僅皇家面子上不好看,更會給他所愛之人永遠扣上一個狐貍精的罪名。
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思慮片刻,他還是重新坐了下來。
顧采苓以為是自己的勸說有了效果,不由暗松了口氣。
“聽聞王爺精通音律,苓兒前些日子有幸得了一把好琴,還望王爺點評一二。”
慕容澤也需有個由頭來化解剛剛的尷尬,遂點頭道:“聽聞顧大小姐琴技高超,余音繞梁三日尚能不絕于耳,今日正好討教一番。”
這么一來一往,剛剛的事就算是翻篇了。
顧采苓笑道:“謬贊了,苓兒技拙,煩請王爺不吝賜教。對了,妹妹也喜歡琴律,不如也留下吧。”
一句話,就將顧清歡打算遁走的計劃摁死在萌芽之前。
顧清歡抬頭看了她一眼,心中百轉千回。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原來的顧清歡會不彈琴她不知道,反正她上輩子的時光是全部奉獻給了醫療事業。
若只是聽,她當個老黃牛在旁邊聽著便是,可若是想暗地里動什么手腳,那……她可不會像從前一樣對她們言聽計從了!
顧卓讓人撤了晚膳,婢女又奉命抱上來把七弦琴。
琴體圓中帶扁,龍池圓形,鳳沼扁圓形,古樸悠然。
連顧清歡這個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看出這是一把好琴,更不要說是慕容澤這種精通音律的了。
他只匆匆一掃,眼睛便亮了起來。
“枯木龍吟!”
這是失傳已久的名琴!
顧采苓感覺到他心緒波動,面上也得意了起來,“是啊,為了得到這把琴,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纖長的指尖輕輕撫過琴弦,余音悠揚。
慕容澤也收斂了玩一玩的心態,正襟危坐,表情格外認真。
“還請顧大小姐指教。”
“那苓兒就獻丑了。”
她凈手焚香,指尖落下的那一剎那,琴音驟然炸開。
高山流水,珠落玉盤。
她將整首高山流水演繹得很完美。
因為對面坐的是慕容澤,她不敢掉以輕心。
只有這首她十年如一日反復練習的曲子,才能真正將枯木龍吟的精髓發揮到極致!
慕容澤一直端坐,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讓王爺見笑了。”
一曲完畢,她站起來悠悠行了個禮。
余光間想從慕容澤臉上找到半點驚艷之色,然而那張臉上除了冷峻,再無其他。
“顧大小姐琴藝卓絕,果然名不虛傳。”他由衷贊美。
顧采苓有些失望,沒想到這么精湛的琴技都不能讓他有分毫動容,這位端王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心里雖然失望,但她還是沒有忘記重要的計劃。
一番自謙后,她又將目光轉到了旁邊的顧清歡身上。
“對了,經常聽見二妹妹在院子里練琴,余音繞梁,想必頗有造詣。今日有如此好琴,何不也讓我們開一開眼界呢?”
彼時顧清歡手里正端著盞雨前龍井,茶還未入口,就停在了半空中。
這果然是為她設的一個局。
不管顧采苓的琴藝好還是不好,只要有了她來做襯托,那就算是靡靡之音,也能變成天籟。
顧瑤被關,她知道蘇氏母女不會放過自己。
沒想到她們一刻也不愿讓她消停,這么快就整出了新花樣。
顧清歡笑了笑,推辭道:“有大姐珠玉在前,清歡拙劣的琴技又怎么好意思拿出來獻丑。”
“二妹妹太自謙了,我常常從你院子門口走過,聽見那琴音悅耳悠揚,如鳴佩環,又怎么能叫做拙劣呢?”
她當然是胡謅的。
孤芳苑在顧府最偏僻的角落,周圍連花草都沒有幾株,她又怎么會“經過”。
說著些話,不過就是想將她捧上去,讓她自取滅亡罷了。
一個從小都沒有夫子教過的女人,拿什么跟她爭?
等慕容澤看過了她的丑態,一定不愿娶她進門。
但與顧家的婚約又不能作廢,所以,這門婚事就只能落在最優秀的她身上。
這是完美的計劃。
“哦?清歡也會彈琴?機會難得,不如讓本王見識見識吧。”慕容澤忽然出聲,臉上還帶著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這個女人糾纏了他整整十年,她是個什么德行他會不知道?
別說彈琴,她根本連音律都不懂!
今天她屢次駁了他顏面,自然要給點顏色瞧瞧!
慕容澤看向她,眼含譏諷:求我,我就救你。
這是最狂妄的挑釁。
顧清歡忽然一笑,放了杯子,道:“好,那就獻丑了。”
她不想讓他們得逞。
人有長短,不會彈琴并不可恥,可明知對方心懷惡意還選擇低頭,那才是真的折了自己的尊嚴!
要活,就要挺直腰板,活得磊落坦蕩,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