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小丫鬟七轉八轉到了一個屋子，那屋子已經廢棄了，簡陋不說，蜘蛛網和灰塵也是到處都是。
這樣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可以換洗衣服的地方的，程然皺了眉，對著小丫鬟厲聲道：“你莫不是在誆騙我？”
心中不快，轉身就要離去，卻聽到身后一個女子的聲音。
“大夫請留步。”
程然轉身望去，瞧見的便是一個妙齡女子，女子身上簡單披著一件外衣，身體看上去很是瘦小薄弱，一張瓜子臉，眼睛似乎是哭過，紅腫著。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欺負的主兒，程然瞧見的時候微微一怔，連忙轉身。
“小生不知，無禮唐突了小姐，小姐無怪。”
看著姑娘的氣度不像是一個丫鬟，被自己瞧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到底是有些不太好的，雖然分明是她引自己前來的。
“先生別這樣說，是我唐突了先生才是。實在是我心中顧念著母親的病情，這才特意前來，請先生勿怪。”
“小姐孝心感天動地，貴府夫人身體健朗，請小姐不用擔心。”
程然始終沒有轉頭看向鳳云裳，但是說出話來卻是不帶著什么鄙薄的，倒是恭恭敬敬的，讓鳳云裳聽了還算是舒心。
眼珠子一轉，重重咳了兩聲，似乎是要將整個肺腔都要咳出來一般，叫人聽了也是心疼。
但是程然卻始終沒動，背對著她，甚至是連絲毫想要轉身的沖動都是沒有的。
鳳云裳自然是不滿意他這樣的反應的，但是也不好上前直接拉著他轉身看向自己，嘆了一口氣。
“母親并非傷寒而是中毒，這事兒我已知曉，先生又何必騙我？”
程然挑了挑眉，畢恭畢敬道：“大小姐擔心傳出去對府中聲譽不好，便是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
這話本是沒錯，卻在鳳云裳聽起來感覺刺耳，合著她竟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所以說，一旦厭惡一個人，便是無論那人做些什么都覺得厭惡的，鳳云裳對鳳九瑤便是如此，這可真是叫鳳九瑤冤枉死了。
“我現在已經知曉了，不知道先生可否告知我實情？”
程然思索半晌，那邊鳳云裳哀戚戚開了口。
“云裳自知只是一個庶女，先生瞧不起我不告訴我也是正常，便當我今日沒有問先生這一句，先生也從未見過我吧。”
這樣悲傷的一句話讓程然到底是受不了，和盤托出了。
“小姐沒說錯，鳳夫人確實是中毒了，而且是一種及其難解的毒。”
鳳云裳本是掩面而泣，裝作可憐的樣子，聽到程然這樣一說稍微松了一口氣，卻聽程然繼續驕傲道：“不過又在下在，解這樣的毒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鳳云裳臉色驟變，有些恍惚：“哦，那便好……”
說著便是目下無神，仿佛一下子失了魂一般邁步朝前走去。
看上去是想要回自己的院子，卻是在步步緊逼程然，而程然因著背對著鳳云裳竟然是沒有發現的，一直到鳳云裳撞到了程然的脊背，被撞得倒在了地上，程然這才是慌慌張張轉頭看向鳳云裳。
眼瞧著鳳云裳倒在了地上原本就是哭紅了的眼睛此刻更紅了，便是再怎么鐵石心腸也總是有些內疚。
趕緊伸手要去扶鳳云裳，卻是手剛剛觸碰到鳳云裳，甚至都是沒有用力，就聽見鳳云裳驚叫一聲，好像痛極。
程然覺得不對，將鳳云裳的衣服卷上來，就看見那衣服下面觸目驚心的都是各種的傷疤，有的甚至都還流著血，有的是被簪子劃的，有的則是被鞭子打的，總之全是傷痕，看著觸目驚心。
程然皺了皺眉：“這是怎么回事兒？”
鳳云裳像是膽怯，趕緊將袖子拉下來，覆蓋住了自己的手腕，程然卻像是正義感爆棚，連聲追問。
一直到鳳云裳終于忍受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美人落淚也是梨花帶雨，加上鳳云裳早就是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多次，自然是更加讓人心疼的。
“云裳命苦，沒有母親，父親又不疼惜，夫人和小姐……他們愿意原諒母親的背叛沒有將云裳趕出去已是極好了，云裳不敢要求更多。”
鳳云裳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在給諸葛湘和鳳九瑤開罪，實際上她和程然都清楚這是在說這身上的傷痕都是鳳九瑤和諸葛湘的手筆。
程然聞言立刻皺了眉，像是氣極，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鳳云裳雖然沒有聽到大答復，但是看著他這個樣子也覺得勝券在握，眼睛一眨，眼淚落得更兇了。
“先生若是能夠治好父親真是太好了，云裳雖然經常做錯事兒，總是被夫人教訓，也不知道何時便是被打死了，但若是這樣能夠讓夫人和姐姐解氣，云裳也是無怨無悔的。”
話是這樣說，卻是哭得更兇了，好像若是諸葛湘繼續活下來，她便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一般。
“真是豈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太平盛世怎么能夠容忍這樣的惡母惡姐！”程然狠狠一錘地，那樣子真叫一個義憤填膺，正氣凜然。
鳳云裳覺得他是完全上鉤了，唇角微揚，又用衣袖一遮，便是遮住了那笑容，凄凄慘慘。
“小姐放心，我這就去報案，讓官家還小姐一個公道！”
鳳云裳趕緊攔下，心道這位大夫看上去挺聰明的，怎么卻是這樣愚蠢的人？
別說她是不是說的實話，便是實話，官府又如何會為了自己一個庶女跟鳳將軍的嫡夫人、嫡長女作對？
當真是愚蠢極了，偏生他本人還沒有發現，甚至還拍了拍鳳云裳的袖子安撫道。
“小姐放心，我定會還給小姐一個公道的。”
“先生的好意云裳銘記在心，只是這樣難免會將先生牽扯進來，若是父親和母親報復，我不是害了先生？”
程然想了想，似乎是有理。
“那你待如何？”
程然黝黑的眸子看著鳳云裳，鳳云裳迎上這雙眸子。
“不若就用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