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繞赤龍自見到龍奇風后,這幾天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下來。他覺得自己終于完成了十幾年生命中,最大的,最重要的,也是最艱苦的任務。
現在聽龍奇風提起麻林龍,不禁想起這幾日的生死搏殺。為了任務,他負出多少,蒙繞山寨又負出多少?他想起族人,想起巫公,想起阿哥,想起金角,還有族人的生命。
剛剛平靜的心又激動起來,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心里有種酸痛的感覺,也有種幸福的感覺。這一切現在看來是值得的,完成了任務,后面巫族國就會少死很多人,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蒙繞山虎幾個人在一旁,見他哭泣,卻沒有鄙視的意思,幾個人認他是主事的,可他終究沒有成年,還是個孩子。如果成年人哭哭泣泣的,他們肯定要笑活,卻同樣不被鄙視。
因為巫族人喜歡自由,認為該哭就哭,該笑就笑,那才是真漢子。
蒙繞山虎笑嘻嘻地道:“赤龍,你是主事的。你哭了,我們也得賠著一起哭啊!再說這是什么地方?城守府,可不是哭的地方。你應該感到高興,至少我們完成了任務,回頭可以給族長、巫公他們一個交代。”
蒙繞鐵鷹從旁邊給了他一腳,低聲喝道:“那來的廢話,赤龍跟你一樣?沒心沒肺的,他是想起巫公跟族長,哭哭就沒事了。你還躲,快給赤龍把衣服穿上。”
龍奇風聽見他們對話,眉毛挑了一下,剛才覺得少年能跟騰新尊斗個平手,不是簡單的人,起了愛才之心,所以要他進去答話,沒想到少年真是這些人主事的。
他走過來,看著蒙繞赤龍,很誠懇地道:“難為你們了,我明白你們的心情,放心,我會給你們補償的。”
蒙繞赤龍擦去臉上的淚水,狠狠地道:“我們不要補償,只要官府出兵,滅了端正王朝人就行。我發過誓,一定要殺光端正王朝人,為族人,還有麻阿叔報仇。這是我答應麻阿叔的事,一定要做到。”說著揮了一下手里的奪命刀。
這話使龍奇風刮目相看,不禁細看了眼少年,提高了聲音。“好樣的,端正王朝人不會占到便宜的,我們一定會把他們打出去。不過現在你得跟我來,說說具體情況,我們要商量怎么對付端正王朝人。”
然后又看向騰新尊,道:“參軍大人,你現在還是倚天城參軍,不管你信不信,保護這座城池是你的責任。”
騰新尊猶豫了一下,行禮道:“是,城守大人。”
龍奇風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城守府里走。龍奇水則引著蒙繞鐵鷹幾個,也往城守府里走,只不過走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蒙繞赤龍跟在龍奇風身后,在城守府里繞來繞去的,不知城守大人要把他往那帶。
這一路走著,想起龍奇水在城守府外說的話,現在看來一點沒錯,城守府確實是巫族國最好的城堡。
他這個山里孩子都看出來了,城守府是精心設計的,除了四周是一圈五丈寬的城墻外,里面到處是一丈寬的走廊,連著一個個房間,所有走廊都是彎來繞去的,使人有些迷糊。
在他看來,城守府建筑應該是迷宮式的,這詞還是聽阿哥說的,他們到離寨子最近的盤石鎮玩時,鎮中心就是這樣的結構,只不過要比城守府看上去簡單多了。
聽阿哥說,迷宮式建筑最大好處,可以減緩敵人進攻的速度,使防守者有時間布防。并且得用迷宮里的路線,對來犯之敵進行攻擊。
如果不了解情況的人盲目進攻,不能找到正確的道路,還會被堵死在胡同里,被人用機關或者埋伏殺死。龍奇水當時也說了這一點,那就是城守府內有陣法。
沒一會,他就被繞迷糊了,如果讓他現在一個人回到城守府大門,他肯定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跟在龍奇風后面,老老實實地往前走。
一路上,騰新尊不時拿眼斜瞄著蒙繞赤龍,他弄不明白,這小子學的是什么秘術,可以吸取他人巫力,憑這點已處于不敗之地,也就是說土巫力的人,在他面前就是個敗字。除非這人擁有絕對優勢,或者用兵器直接把這小子殺了才行。
他見騰新尊不時拿眼睛看他,便馬上毫不示弱的用小眼睛瞪了回去。
騰新尊每次都心虛地移開視線,因為今天已經夠丟臉了,一個大巫師打不過巫師,還被龍氏兄弟羞辱,他不想再弄出摩擦來。
蒙繞赤龍見他的目光躲閃自己,心里有點得意,不禁露出微笑,存心去看騰新尊,卻不小心撞在一個穿著盔甲的士卒身上。
龍奇風在一扇大門前停住腳步,門前有兩個穿盔甲的士卒,正用力推開大門,龍奇風朝蒙繞赤龍示意了一下,率先走了進去。
這是間大得出奇的屋子,約有幾十丈寬。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城守龍奇風的公堂,是平時發號施令的地方,也是倚天城的權力中心。
正對大門是張巨大的木桌子,桌上擺有文房四寶,還有令旗、公文之類東西,更多的是一些書,只不過看不清是那一類的書,到可以肯定,這個城守是個喜歡讀書的人。
桌子后面是張很大的椅子,看上去可以坐兩個人。椅子后面是面墻,掛著一面旗子,上面用龍形盤成一個巫字,那是巫族國旗幟。
桌子前擺放著兩排椅子,每張椅子邊有茶幾,看樣子是讓人商議事情時坐的。椅子后面還擺了些東西,只是他看不明白,都是些奇怪的牌子,上面有字,能看明白的是張架子,上面擺放著各種不同類型的兵器。
他沒敢直接走進屋子,只是站在門口好奇地伸頭張望。
龍奇風回頭看他在門外張望,笑道:“進來吧!”
少年還是沒敢進去,只是左右看看,小心地道:“城守大人,這里好像是你的公堂,是審犯人的地方?我真的可以進去?”
龍奇風笑起來,旁邊把門的兩個士卒也笑起來。
“這確實是公堂,卻不是審犯人的地方,打官司由吏官來審,在另外的地方,只有他們解決不了的事,才來這里找我商議,所以這地方算是議事廳。而且這地方是我的,我是城守,請你來的,你就可以進來。”
聽了這話,他才點點頭,小心地走進來,不過一進來就不停地扭頭,似乎在尋找什么東西,臉上掛著不解的神情,不時朝屋頂看去。
龍奇風有些好奇,問道:“蒙繞赤龍,你在找什么?”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火塘,怎么沒看到火塘,這里沒火塘,屋里還這么亮堂?只是到了晚上怎么辦?”
龍奇風輕輕地笑起來。“這里不是山林,沒有火塘,白天靠屋頂的明瓦,看見沒有,上面有光透進來的就是明瓦,可以使光亮照進屋。晚上用獸油燈照明,所以不需要火塘。”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屋頂。“明瓦?明瓦是什么東西?沒有火塘還這么亮。”
“明瓦是用亮玉做的,可以讓陽光透射進來,所以很亮。”龍奇風做了解釋。
亮玉不算是寶物,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唯一特點就是透明,所以光可以穿透進來。
騰新尊聽蒙繞赤龍問話時就想笑,因為他覺得這少年是個土包子,所以好笑,只不過忍住了,卻也忍得很辛苦。
當蒙繞赤龍抬頭看屋頂時,因為身上穿的修羅人衣服,大概是居家休息時穿的,顯得特別寬松,衣角不小心掛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差點將蒙繞赤龍絆得摔一跤。
他終于沒忍住,有些開心地笑出聲來。
蒙繞赤龍臉一下子紅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抽出奪命刀,將長袍下擺割了一條口子,撕出一根布條,做為腰帶系在腰上,才使長袍稍微合體一點。
騰新尊見了沒止住笑,反而笑得更厲害,那笑聲似乎要將剛才丟掉的面子找回來,顯得特別的夸張,也有幾分囂張。
龍奇風見他笑個不停,冷冷地道:“騰參軍,你以世家子弟自豪,難道這就是騰家的風度與品質嗎?不覺得給騰氏家族丟臉?”
騰新尊一下子停住了笑,也許剎得太猛,臉一下子漲紅起來,使那張廋長的臉顯得特別難看。剛才因為騰家家養奴的事,讓龍奇水嘲笑一番,現在城守這樣說,使他更難堪。
他知道龍家兄弟,可是真正的世家子弟,而且還是嫡系子弟中的精英。
龍奇風沒管騰新尊,拉著蒙繞赤龍的手,往屋子的一個角落里帶,邊走邊說:“你將消息送到,完成了任務,后面是我們的事。這里是我休息的地方,要比公堂上舒適,你就在這里,把知道的情況說說,讓我們了解一下,也好知道現在的情況,以及后面應該怎么辦。”
他們繞過一道有流蘇的布簾,又進了一間小屋子。
這屋子跟外面大堂不同,靠墻鋪有帶毛的獸皮,獸皮上扔了軟墊,可以坐,可以靠。獸皮上還放有幾張矮小的桌子,桌子可以擺放東西,也可以擱手肘,有多種功能。
最主要是屋里點著照明用的獸油燈,晃來晃去的燈光,使蒙繞赤龍想起山寨的石屋,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也是這時,他才想起,現在已經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