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頭,見到紫吟面上的神情,知道她到底心下難以釋懷,不由得笑了一笑,道:“看來你還是定力不夠啊。怎么,憐憫那只老狐?”
紫吟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娘娘,恕奴婢修行淺薄,確實無法看透其中的玄機所在。”
娘娘看著她,含笑道:“且說說看。”
紫吟道:“老狐已經是沒有三魂六魄之輩,不管哪界都無法傷害得了他。為何他的身邊,一定要陪伴這兩只花妖呢?難道娘娘真想收她們為奴為婢嗎?”
娘娘微微頷首,道:“紫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次狐長老所去之地,是世界之外的世界,沒有三魂六魄,不是所向披靡的。不過,既然你說起這兩只花妖,與我倒真有一點緣份,緣是天意,份是人為,這次,確實是讓狐長老繞了一個彎,收了這兩個妖,與他相陪,其間,她們的作用還是頗多的。你且后看。”
紫吟略一沉吟,道:“娘娘,奴婢還是不明白……”
娘娘面色微變,手指輕點而出,倏忽已點向紫吟額際,在她的額際正中心,點出一點紫來,沉聲道:“紫吟,休得失了本相。”
紫吟一驚,霍然猛省。急忙道:“多謝娘娘。”
娘娘已折身前行,紫吟急忙跟上。
娘娘輕聲道:“你且守護了紫晶球,隨時留意。畢竟,我答應狐長老,這次讓他帶回他的勇士們,全了他的心愿。只有這樣,他才能全心全意地為我辦我想讓他辦的事情。”
“是,紫吟明白。如有需要,紫吟一定出手相助。”
她最后一句,說得很輕,帶著試探的意思。等她說完抬頭,卻見娘娘已在一眾人等簇擁上,步入宮闕,在她略略一怔之間,朱紅的宮門在她面前緩緩閉上。
紫吟輕身一閃,身形消失不見。
紫晶球在紫吟手掌的輕拂下騰起裊裊粉紫的煙霧,隨即,狐長老和那兩個女子的影像顯現在球體上。
現在,他們已來到了一座懸崖之巔。山風勁獵,吹得三人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阿緋問道:“長老(自從狐長老現出老者的面相后,她就不再稱他為老狐),您帶我們來到這里,難道這里能找到你想找到的東西?”
狐長老皺著眉頭,望著不見底的深淵,在思索。
半晌,他突然仰面朝天,發出一陣極尖銳的嘯聲。
這嘯聲,如劍一樣,帶著穿透的力量,遠遠地傳達開去。
阿緋和無憂急急地掩上雙耳,顯然,對她們而言,這嘯聲有些刺耳。
過了片刻,隱隱地,自山谷深處,傳來一陣回嘯。雖然聲音細弱得多,但依然能分辨得出來。
狐長老的臉上現出欣喜的神情,轉頭對兩人道:“你們怕不怕?”
阿緋驚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跳下去?”
無憂一邊淡淡地說了聲:“不怕。你先跳吧。我們跟隨著你。”
狐長老笑了起來,道:“我沒有要你們跳下去,只是問下你們怕不怕。你看你們這兩個丫頭,想法就很多了吧。”
面色微微一肅,道:“這正是我問這話的原因所在。在以后的日子里,會遇到很多不同的情況,你們記住,一定要非常清楚明了我的意思的前提下,才能作出反應。”
阿緋和無憂微微一怔,阿緋有些不服氣地對他做了個鬼臉,道:“長老真是本性難改。太難侍候了。”
她這話的意思,實際上是在暗諷狐長老真是只老狐貍,狡猾大大地。
狐長老如何聽不出來,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此時,已沒有過多的精力去跟這兩個丫頭片子計較。因為此際,有團霧正自谷底飛快地翻涌上來。
片刻功夫,那團白霧已涌至眾人面前,霧氣漸漸散去,現出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形象出來。雙目中隱隱含了激動的神情,看著狐長老。
狐長老也有些激動,微微地笑了笑,道:“我只是試一下,看看你還在不在。”
這老者點點頭,道:“子巫讓我一直等待,我肯定就一起等待下去。”
狐長老道:“子巫還好吧?”
老者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就看你的了。”
狐長老略略一驚,道:“難道她也和他們在一起?”
老者道:“在他們回歸之際,她看出了事情的不尋常,結果,結果就和他們在一起了。”
狐長老點了點頭,道:“她還交代了你什么沒有?”
老者道:“她讓你去一線天。說那里可能是通道。”
“一線天?”狐長老有些愕然。
一線天,歷來是狐族的禁忌之地。連狐長老自己,雖然的千年的修為,但一直沒去過那個地方。不過,既然狐巫說出這番話,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老者笑了起來,道:“你不是有幫手嗎?還怕什么呢?”
狐長老笑道:“難道她連這個也預測出來了嗎?”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道:“連你有娘娘相助,都預測出來了。”
狐長老道:“既然如此,那就出發,去一線天。”
老者一點頭,拿出一粒紅色的大珠,道:“老狐,收下,保重。”
狐長老一怔,道:“這,這是……”
紅色的大珠于此時懸浮而起,紅光自里面透射出來,隱隱地遇出狐巫的影子,她的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說著什么。
狐長老急心凝神閉氣,將意念逼成一線,與狐巫的思緒交結。
只聽得狐巫道:“請去一線天,帶著這個珠子。我就在里面,到時,說不定我還能再派上用場。”
狐長老急急問道:“這次,狐族和狼族的勇士們能回歸嗎?玉玠他們去了哪里?”
狐巫微笑起來,她的面容在笑意里隱沒,只剩下那粒紅色的大珠,落在了狐長老的手心。而面前,也不見了老者的身影。
山風這時更急,就連頭頂的天空,無數亂云飛渡而過,其速甚疾,好象天空有人拿鞭子在驅趕著它們一樣。
草木俯伏,零星的走獸慌慌地逃躥。
阿緋和無憂好象沒看到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靜靜地一側等候。
狐長老默然片時,突然一回頭,對倆人道:“跟上我。”
說著,自崖頂一躍而下。
阿緋和無憂上前看時,只見下面云海翻騰,早已經不見了狐長老的身影。
阿緋有些猶豫地看了看無憂,道:“我們,真要跟隨下去嗎?”
無憂道:“你怕了?”
阿緋吐了吐舌頭,道:“有點怕……”
話音剛落,無憂突然一出手,將她直推下去,冷冷道:“真傻,都這個時候了,還談怕。怕能成什么事啊?”
在阿緋的尖叫聲里,無憂伸展雙臂,如一只大鳥,緊隨其后,撲向懸崖下那一片云海里。
黑漆漆的云霧,好象沒有盡頭。路,似乎是在腳下,但是,卻總也看不清楚。整個世界,似乎在一片混沌里。而置身于其間,你卻無法知道你走了多久,什么時候能停下來歇息,什么時候,這一切能是個盡頭。
“呼延,你,還好嗎?”
白紫衣終于再一次發聲。他都不知道這是他多少次重復著這樣機械的問題。
“實話說,老白,不是很好。”
其實這個答案,白紫衣在問之前,都已經知道了。
他苦笑一聲,道:“還有多長時間?”
“好象快了吧。”
還是同樣的回答。
“我們這樣走了多久?還得走多久?老是這樣在這個未明的世界里徘徊,肯定不是事啊。”
“是啊。”呼延雪敷衍地回答。
“大哥……”
突然之間,白紫衣的耳邊傳來一聲極細微的呼喚。
這聲音突如其來,帶給白紫衣異常的震撼,他一把揪住呼延雪。
后者在這片極茫然的地宇早已是意志消沉,被白紫衣這么一揪,也只是淡然地一拂袖。
“老白,別鬧了。”
“不是,呼延,我仿佛聽到玉玠的聲音。他在喊我。真的,我相信我聽到的是真的。”
呼延雪淡定地用另一只手在衣袖上拍了拍。
“老白,別做夢了。留點精神,爭取活長一點唄。”
“你什么意思啊呼延。我沒騙你啊,我真的好象聽到了玉玠的聲音。”
白紫衣見呼延雪不再做聲,知道對方根本不信,他的心下不由得一陣失望,一片悲涼。
自那天他們被神秘的大氣泡裹挾到這片黑暗的天地,一片黑海茫茫,無邊無際。雖然沒有黑暗世界的恐怖境遇,但是,更可怕。
因為在恐怖里,可以激發人的斗志。然而在這一片茫茫如海,風平浪靜的黑暗里,隨著時間的推移,內心的恐怖越來越大,如一面墻,阻隔在每人面前,將他們與自己的朋友隔離開來,只剩下一角的茍延殘喘。
“大哥,大哥……”
聲音又一次傳來,這次更近了些。
白紫衣直跳了起來,大聲叫道:“我這次能確定,確實是玉玠在呼喚我。勇士們,你們都聽到了沒有?”
黑影幢幢里,有目光在閃爍。那是來自勇士們的眼神的光芒。雖然這光線遠沒有最初到來這片天地時的銳利明亮,但鋒芒依然存在。
白紫衣舒了一口氣,大聲叫道:“玉玠,大哥在這里。你能聽得到大哥的聲音嗎?玉玠,你在哪里?”
聲音飄忽著,明顯地,卻象被什么阻隔一樣,不能傳遞很遠。
而白玉玠的聲音,再一次地傳來。
“大哥,你們到底在哪里?”
白紫衣心下又是歡喜又是失望,不甘心地再一次將內力貫注于聲音之內,力圖將聲音傳遞得更遠一些,能讓對方接受到哪怕是微弱的絲毫信號。
“玉玠,我們……在這里……”
然而,聲音好象碰上了一面更加厚重的墻,白紫衣甚至能感覺到聲音被反彈回來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