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也站起身來，來到沈凡的身邊，同樣看著遠處即將落山的太陽。李老的眼睛瞇了起來，最后慢慢閉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像是將自己心中所有的郁悶一下子都隨著這口氣吐出來一樣。

“沈凡，就算拖上半年又如何？你說等金國的消息，你如何肯定金國那邊一定會有消息傳來？”

“李老，沈凡不能肯定金國那邊一定會有消息傳來，但我想金國就算順利的拿下遼上京臨潢府，恐怕他們也不會著急繼續進攻，而是要做修整。”

“哦？這是為何？此時的金軍正士氣如虹，不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繼續擴大戰果，為何要停戰修整？難道金國國君不知道這是兵家大忌嗎？”李老不明白沈凡為何會這樣說，畢竟在他看來金軍應該是繼續進攻才對，畢竟丟失上京臨潢府對遼軍的士氣來說是重大的打擊。

“如果完顏阿骨打夠聰明，他應該知道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上京臨潢府是遼國的五京之一，曾經也是遼國的都城。控制了遼上京基本上已經奪去了遼國接近一半的國土。但是金軍總共有多少人？除了在前線作戰的將士，還有一些需要留守占領的城池。如果不能穩固后方，發生了什么亂子，這對金軍來說意味著什么？”

“如果金軍后方發生了大亂，那就算前線的金軍再如何驍勇善戰，恐怕也沒有心思攻打遼軍了，畢竟自己的后防線出現了問題，糧草供應恐怕都跟不上。時間一長就會軍心不穩，遼軍不是沒有反撲的可能。”李老接著說道。

“沒錯！所以金軍拿下遼上京后一定會趁機修整，一方面是為了讓將士能夠保證充足的體力與精力，畢竟越到后面越難打。另一方面則是整頓后方，將遼軍的殘余部隊盡快剿滅，以免禍亂后方。而第三個方面，還有就是讓將士能夠冷靜下來，連續的勝仗會讓將士內心膨脹，從而失去準確的判斷力，容易中敵人的埋伏。”沈凡說道。

李老看著此時的沈凡，內心很是復雜。他一直以為沈凡應該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如果能夠為官一定可以造福天下百姓。但是聽到今天沈凡說的話，他更加明白自己之前還是低估了沈凡的能力，不只是對朝政，甚至對帶兵打仗沈凡都比朝堂上那些所謂的武將要強不知道多少倍。

“既然金軍會修整，那你為何會說一定會得到金國的消息？而且這個消息是怎樣的消息？對我未朝來說是利是弊？”

“李老，如果你是金國君主，為了盡快滅掉遼國，而且能夠盡量減少將士的傷亡，你會怎么做？”沈凡看著李老問道。

“如果我是金國君主，我會想辦法減少遼軍的反抗，或者讓遼軍的將士不能全力應對金國的進攻。”想到這里，李老突然明白了什么，“沈凡，你的意思是說...”

“沒錯！完顏阿骨打不是一個笨蛋，相反，從他之前幾次沒有回復未朝皇帝的結盟邀請來看，他很聰明，他恐怕就是在等這個時機。現在金軍即將拿下遼上京，當今圣上已經坐不住了，如果此時金國派人來與我未朝結盟，恐怕不管金國提出什么條件，圣上為了能夠順利拿下燕云十六州都會答應。”

沈凡早就看透了金國君主完顏阿骨打打的什么主意，但是這件事情整個大未朝的朝堂上卻沒有幾個人能夠看得明白。其實這也完全可以理解，現在的朝中大部分人都是竭盡所能的拍皇上的馬屁，只是為了能夠得到皇上的寵愛，完全不關心天下大事與黎民蒼生。

而真正將自己畢生奉獻給整個大未朝的忠義之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心想要輔佐的圣上親近那些小人而無能為力，畢竟任何忠義之言都非常刺耳，當今圣上根本就聽不進去，也不想聽。

就像是自己面前的李老，雖然知道出兵不但無法奪回燕云十六州，而且還會招來更大的麻煩，但是他的話根本就改變不了皇上的主意，甚至還會招致其他群臣的攻擊以及圣上的訓斥。試想一下，在這樣的境遇中，不管有多大的雄心壯志，恐怕最后都會徹底失望。

“沈凡，倘若真的如此，恐怕圣上真會著了金國君主的道，到時候我未朝的將士很可能會成為金國攻打遼國最后領地的墊腳石。”李老臉色沉重地說道。

“李老，有些事情是人改變不了的！與其費力強求而不得，不如順其自然而以不變應萬變。該來的總會來！”沈凡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李老，總不能說自己知道金國一定過滅掉未朝，這是歷史事實。

“聽天由命不是我的作風！雖然明知不可為，但我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大未朝的將士成為金國國君開疆擴土的墊腳石。我大未朝的將士就算是死，也要為未朝而死。如此，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李老堅定地說道。

聽到李老的話，沈凡轉身看向旁邊的李老。沈凡之前一直不明白舍身取義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在他看來這種人就是笨蛋，畢竟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但此時身邊的李老讓他突然想到了舍生取義這個詞，或許此時的李老就是這種人吧。

沈凡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金軍南下恐怕在這世界也不能避免。根據自己所了解的前世歷史，金軍南下還需要不短的時間。而現在千家來到了京城，也就是說現在的京城與自己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沈凡一開始不愿意來到京城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親眼看著一國都城被破，這是非常殘忍的事情。雖然沈凡只是一個外人，沒錯，對這個世界來說，沈凡確實只是一個外人，但現在自己最親近的幾個人都已經與這個朝代的興衰聯系在一起。

如果未朝都城被破，恐怕千家也會遭難。不僅是京城的千家。江寧的千家最終也難逃厄運，所以沈凡從現在開始就要想辦法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僅僅是為了千家的延續，更加是為了自己身邊的人能夠有一個藏身之所。從現在開始布局應該還來得及。

“沈凡，金國的崛起如果是大未朝的外患，那遠在梁山的那些匪賊則是大未朝面臨的內憂！”李老說道。

“梁山的匪賊？怎么？他們難道起義了嗎？”聽到李老的話，沈凡感到有些意外。

“梁山的匪賊沒有扛起反抗未朝的旗幟，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與此已經沒有什么差別了！梁山匪賊已經在大運河上多次劫掠了本應該運往京城的東西，而且很多都是貢品。這讓圣上很是震怒！”

“李老，梁山眾人劫的恐怕是圣上喜愛的那些奇石吧？對于梁山眾匪賊來說那些東西根本就沒有用，所以他們如此做只是為了發泄心中對朝廷的不滿而已！”沈凡說道。

“不止如此，運往京城的糧食和兵器也被梁山眾匪賊劫掠了不少，而且很多平民百姓也慘遭其毒手。現在的梁山比之你來京城的時候強大了太多。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圣上已經三次派兵想要剿滅梁山上的那些匪賊，結果每次都是鎩羽而歸，損失慘重！”李老搖著頭說道。

“看來現在的梁山為了發展壯大，已經開始無差別劫掠了。”沈凡說道，“李老，前幾次是誰帶兵圍剿梁山？”

“是高俅！此人深得皇上寵信，所以軍隊的指揮大權就在他一個人的手里。但是三次出擊都大敗而歸讓皇上很是生氣。”

“高俅嗎？沒想到還真是他！”沈凡自言自語說道。對于前世的高俅，沈凡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很喜歡拍皇上的馬屁，擅長抄抄寫寫，寫的一手好字，而且具有一定的詩詞歌賦功底。更重要的是，前世的高俅具有一定的武功基礎，這也是他能夠管理宋朝禁軍的重要原因。

“怎么？你認識這個高俅嗎？”李老聽到沈凡的話，好奇地問道。

“不認識！李老，難道高俅沒有招降梁山眾人嗎？”沈凡知道，前世的高俅可是花了大力氣想要招降梁山眾人。

“呵！此人已經多次向皇上提出要招降梁山眾人，而且三次出兵每次高俅都會先對梁山眾人許諾一番投降朝廷的好處，但卻根本就沒有什么用！梁山那些人也知道，如果投向朝廷，最后絕對沒有什么好下場！”

“原來如此！李老，梁山的事情恐怕也是一個很大的隱患，如果能夠除掉，還是越早越好！”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現在是朝中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帶兵除掉梁山眾匪賊。”李老看著沈凡意味深長地說道。

身份聽到李老的話，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雖然梁山眾人之前因為劫持千家的貨船而受到自己的報復，但只要他們不再招惹千家，沈凡并不想將他們趕盡殺絕。所以，沈凡裝作聽不懂李老的話。

“沈凡，我知道你的能力遠不止如此，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愿意為朝廷效力，但是我希望在危機的時候你能夠幫一把！”李老看到沈凡沒有反應，只能繼續說道。

“幫一把？幫誰？幫這個已經風雨飄搖的未朝，還是幫那個糊里糊涂的皇帝？或者說，是為了幫你？”沈凡淡淡地說道。

“不管是幫誰，天下黎民百姓是無辜的，金軍南下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我想你也不忍心看著天下百姓生靈涂炭吧？”

“李老，當今的天下是趙家的天下，天下的黎民百姓也是趙家的黎民百姓。他們的生死應該由皇宮里的趙家來負責。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天下蒼生因為金軍南下而家破人亡，與我又有什么關系？最應該負責的人應該是皇城的趙家才對！”沈凡面無表情地說道。

“沈凡，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根據我的了解，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金軍南下對千家以及你身邊的人來說也是一場災難。你不會袖手旁觀的！”李老肯定地說道。

沈凡沒有回答李老的問題，現在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