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咱都是粗人，你可別說這些客套話！”她悄悄壓低聲音說道：“我跟你說啊，這壇子靈菇酒，我釀的時候偷偷加了點不足年份的靈珠，尋常的酒肯定比不了！
你可別讓那些小子知道了啊！到時后他們再找我要，我可拿不出來了！”
‘那些小子’，指的自然是其余外門弟子。平日里大家相處的融洽，有時候說話也不會在乎身份高低有所顧忌。
“小白，過來喝酒啊！”有弟子吆喝。
“去吧去吧，不要喝太多啊，我去看看湯好了沒有。”吳媽念叨著走了。
“好好，我曉得了。”李青笑著點頭，看著吳媽離去，不禁嘆了一口氣。
真的很久很久，沒有人在他耳旁嘮叨了。
吳媽的話讓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情。
找了個角落，把酒壇放好。
想了想，又打開封好的壇子，找了個空壇倒出一半酒水。
只見酒水清澈透亮，帶著幾分新酒特有的綠意，芬香撲鼻。
他大方取出半壇極品靈菇酒，與眾人分享。
這一夜，李青輪流找人拼酒，無論風清陽、關尹還是伶俐可愛的小丫鬟，都一一敬了個遍。
到后面，干脆用起了大碗。
結果散場時喝得酩酊大醉，被兩個丫鬟攙扶著送回院子。
搖搖緩緩走在莊園小徑上，李青還死死抱著剩余的半壇酒，嘴里喃喃念著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你們不要攔住我，我還能喝！這詩……這詩作的不好嗎？”
小丫鬟半抱著李青，讓他整個人基本掛在她身上，嬌滴滴應道：“好好，大人好詩！可是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誰說的，這么好的酒，我得獎勵一碗。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晚來天欲雪，能……嗝……”
“呵呵，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哈哈！我作詩厲害吧？不信我再來一首，你看……啊，雪啊，你好大……”
一不小心，手掌似揉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
“……”
“大人，今晚要奴婢給您侍……”
聲音漸漸遠去。
陰暗的角落，兩個身影靜靜站著，看著李青步履踉蹌被送回院子。
月光撥開烏云，照在二人身上。
赫然是白子祁、寧葒波兩人。
“喝這么醉，看樣子他是真沒打算要逃。”白子祁淡淡聲道。
“不逃又如何？他身上有不愿意說的隱秘，就怪不得我們……”
寧葒波清麗的臉上，顯露出一絲陰郁。很難想象這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不遠處，風清陽倚在屋頂，雙手抱著胸。
低聲喃喃：“晚來天欲雪……”
一身白紅衣袍，在寒冷的夜風中飛舞，底下的二人卻全無察覺。
翌日。
李青早早醒來，摸了摸枕邊，沒有摸到軟玉溫香的感覺，頓時松了一口氣。
昨夜他難得沒有在夢中構建人物，化身西門劍神……
也沒有夢到家族逢難的一天。
而是夢到了一夜春風化雨，馬蹄聲如雨點，與兩個小丫鬟奮戰一夜。
還好，看樣子只是憋得太久，做了個春夢。
他起床洗漱，隨后整理行囊。
提起一個包裹，里頭叮叮當當，滿滿當當塞了一百顆元石。
這是關尹給的甜頭，一筆資助他進入內門的預付款。
推開房門。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留下最后一句話。
“希望你說的‘規矩’是有效的，我親愛的關師兄……”
不久后。
清陽莊正門。
十余人魚貫而出，騎上門口準備好的馬匹，奔馳而去。
……
半年多后的崇山閣。
白雪覆蓋了整座大山，卻壓不住滿山的外門弟子。
臨近年關，越來越多外派弟子回山門輪值，風雪天中，山路人行往來，三崇山依然人氣鼎盛。
一個佝僂的身影緩慢行走在雪徑上，似一具行尸走肉。
忽然，他看到山下奔來一隊人馬。
雙目露出激動的神色。
為首一人，面容俊朗，青衣白馬，衣裳單薄似不懼嚴寒。
身邊一騎上，一位少女穿著紅袍圍著雪白的貂子，一雙玉兔隨著馬匹的奔騰躍動起伏。
正是從自靈菇蚌場回到白子祁等人。
那人沖上前去，攔住一行人，激動地叫道：“葒妹，你回來了！看，你看語哥給你買了什么！這是元靈丹，我買到元靈丹了！一枚靈丹就能助人一夜開辟出三十顆星穴。”
他視若珍寶般，從懷里取出一瓶丹藥，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哀求道：“你跟語哥回去吧，不要跟著他了，我也可以幫你提升修為，將來一定能成為內門……”
‘啪’
一道馬鞭抽在他的臉上，皮開肉綻。那人踉蹌倒地，手中丹藥打翻在地。
“聒噪。”
白子祁揚著馬鞭，一臉冷笑：“阻攔內門，以下犯上，罰你三鞭以作警示。”
說著又是兩鞭子抽在那人身上。那人卻不顧傷痛，只狼狽的趴著，去撿散落在雪地上的丹藥。
兩鞭抽在背上，厚厚的冬衣支離破碎，滲出絲絲鮮紅。
喧鬧聲，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一些外門弟子見是白子祁這位內門，也不敢靠的太近，圍在在不遠處低聲指指點點。
“走。”
白子祁不屑一笑，領著眾人離去。
由始至終，寧葒波一臉冷漠，似一切都與她無關。
隊伍最末，一騎緩緩跟上，而后在那人身邊停了一下。
人與馬的陰影罩住了那跌坐在地的身影，他緩緩抬頭，看著馬上的人，愣了片刻，顫抖地道：“小白兄弟……”
李青默默看了他片刻，半年未見，物是人非。此時的何足語似乎已被打散了精氣神，一臉胡渣邋遢，雙眼布滿血絲，若滄桑了十年歲月。
嘆了口氣，他從關尹給的一百顆元石包裹里，取出三顆。
張了張嘴，終究想不出應該說些什么，下馬將三顆元石放在何足語面前，而后騎上馬匹默默離去。
身后的何足語跌坐在地，一雙手緊緊攥著，呆呆望著離去的人群。
一拳無力地錘在雪地上，聳肩痛聲低泣。
三崇山有三重高度，三座峰頂，每鋒間落差皆有數百丈。
第一重山峰為外門所在，更高的第二重就是內門所在了。至于最高的三重峰頂，乃傳說中的門中禁地，掌院煉玉寒所在的宗門大殿。
一般的外門弟子，想接近二重峰內門區域都難。
而今天，在白子祁的帶領下，一行人長驅直入，穿過一道道關隘，直奔內門刑律堂所在。
這是一片數十院落組成的區域，中間有一座五層高的大殿。
周圍的區域防衛嚴密，日夜巡邏。
一般人進了這里，若想逃離，怕是要在肩頭插上一雙翅膀。
李青被安置在一個偏院落腳。
而后連續三天，除了每日送飯的仆役，竟是無人問津。
他似乎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