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余飛的聲音傳到了整個村子里,十幾戶人家全部都沸騰了起來,一戶挨一戶的走出家門來迎接他們村唯一一個走出大山,出去打工的‘有出息’的年輕人。
山民們極其熱情,拉著眾人便來到了村子里,劈柴燒火,說著就要去殺雞宰羊,可就在這么個空檔,陳毅攔住了眾人,將自己和余飛臨時在鎮上買的吃食拿了出來!
村里有頭有臉的男人們陪著眾人坐在院子里聊天,女人們則是熱火朝天的生火做飯,一群小孩子帶著自家的大狼狗在院子外,不時地伸出腦袋看上兩眼,處處都顯得無比的和諧!
虎須溝真的很窮,整個村子只有一部電話,還是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淘汰了的有線電話,就連用的線,也是當年戰爭時期埋下之后,余老爺子這么多年維護才保留下來的!
十幾戶人家沒有一臺電視機,沒有任何一種家用電器,唯一多的東西,就是滿山跑的孩子,最少的人家也有三四個,卻是個頂個穿著破爛,滿身泥污!
余飛家是一個土墻建造起來的房子,屋頂用的是草皮,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唯一吸引陳毅目光的,便是正堂內貼的滿墻的獎狀!
從四十年代的民兵模范,到五六十年代的軍區大比武,再到七八十年代一等功二等功,余家祖孫幾代人的榮譽都掛在了墻上!
眾人聊了好一會天,余老爺子沒跟眾人打招呼便帶著家里的大狼狗去了后山,陳毅有些好奇,便跟著他走了過去。
老爺子在后山搭了個木屋,就建在一棵接近百年的大樹上,一條繩梯軟趴趴的垂下來,想要登上木屋,就必須從這爬上去,在木屋的下面,是一個小土包,周圍用青磚仔細的修葺,很顯然是一處墳墓!
而讓陳毅感到驚訝的是,就在這座墳墓的正前方,一具穿著破舊軍裝的骷髏,正被一堆鐵絲固定著,就好似在贖罪一般跪在墳前!
陳毅沒有直接開口問,而是跟老爺子走到了木屋不遠處的一個火塘前,這里擺著一張小木桌,上面用布條蓋著一套茶具。
陳毅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老爺子,“村里現在這樣,靠的是什么生活!?”
“種苞谷,養雞養鴨,生的蛋積攢起來,等到趕集的日子再一筐筐的背到鎮上,賣了換生活用品!”老爺子說著,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可我剛才看了一下,山上能開荒的地方不多,收成也不是很好啊...”陳毅放下茶杯,憂心忡忡,“而且下趟山也要一天的時間,這要有點急事可怎么辦!?孩子們上學怎么辦!?”
這樣的生存條件,按理來說有人給出錢拆遷,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可即便如此,這里的十幾戶人家卻依舊沒有同意,這讓陳毅十分的費解!
老爺子嘆了口氣,“是這個理,可是沒辦法,不能走啊...”
說著,老爺子就皺著眉頭點起了一袋煙,坐在那吧嗒吧嗒的就抽了起來!
“為啥不能走啊!?”陳毅問道。
老爺子聞言,抬起煙桿朝著木屋下的那個墳包指了指,“他救過我們虎須溝全村人的命,咱不能忘本,得給他守靈啊!”
陳毅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墳包,修葺的十分規整,在其周圍,哪怕五米范圍內都找不到哪怕一根雜草,可見老爺子有多么的用心!
而跪在前面的那具骷髏,看身材,身高不超過一米五,那身破舊軍裝也有幾分幾十年前島國軍隊的模樣!
“老爺子,這里葬的是...”
“抗島英雄,焦司令!”
老爺子說著,眼底便閃過了一絲無比真摯的崇敬之情!
“看來這個焦司令,活著的時候沒少給國家做貢獻啊!”陳毅點頭。
“那是一九四五年,那年,我剛十二歲,島國鬼子攻下了北河縣城,駐扎了一個聯隊的人馬,想要統治咱們這十里八村的地界...”老爺子抽著煙,眼睛看著墳墓的方向,開始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
“但是你想啊,島國小鬼子想讓咱們當亡國奴,咱們能干嗎!?十里八村有的是帶血性的漢子,就這么組建起了一只隊伍,帶頭的就是焦司令!”
“后來我爹犧牲了,就把我托付給了焦司令,我那時候小,不過也明白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就求著焦司令,給他當起了警衛員,那時候小,也鬧不清楚這焦司令到底是個什么勢力,有人說他姓國,又有人說他姓共,但咱不管那個,能打鬼子,就是好漢!”
“那后來呢!?焦司令是怎么犧牲的!?這墳前跪的是什么人!?”
老爺子的故事引起了陳毅的好奇心,竟然準備刨根問底,聽個完整的。
“爺爺,毅哥,吃飯了!”可就在這時,余飛跑了過來,硬生生的打斷了老人的話匣子,“爺爺,我奶奶說別忘了把昨天烤好的那半扇野豬也帶下去!”
“忘不了!”
老爺子緊吧嗒了兩口手里的煙,在鞋底子上敲了兩下,這才開始扒開火塘,露出了一個碩大的‘樹葉包’,不用說也知道,一定就是余飛口中的那半扇野豬!
這老爺子,昨天打的那只野豬,竟然留了一半埋在火塘下面,經過這一個晚上的烘烤,一定是無比的香嫩了!
老爺子讓余飛扛起了這個樹葉包,三人就這么下了山!
當陳毅他們回來的時候,眾人已經坐好了,十幾個大碗擺在桌子上,已經斟滿了自家釀的苞谷酒。
“你們先喝著,我來把這野豬架上!”
老爺子笑呵呵的說著,撕開樹葉包,就露出了里面被烘烤的無比鮮嫩的半扇野豬,一時間,香氣席卷了整個院子!
“余老爺子,都這么香了,還要烤啊!?”周天鵬看著豬肉被插上大木棍,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得烤,咱們山里這果木都是百年以上的,用這個烤才香哩!”老爺子臉上帶著笑,便將這半扇野豬架在了火堆上,又從房間里拿出來十幾個瓶瓶罐罐,開始在表面上撒,一層弄得發膩的蜂蜜,也抹了整整一層!
野豬放在那烤自不必說,滿桌子的菜讓眾人食指大動!
陳毅看著老爺子無比嫻熟的手法,心里開始好奇,“老爺子,你平時就是用這個去打野豬的么!?”
陳毅指了指墻邊上豎著的大砍刀問道!
“那還有假!?以前國家沒有沒收槍的時候,也用過槍,后來政策變了,就只能做陷阱,用這家伙了!”
眾人聞言,紛紛流下了一絲冷汗!
要知道,野豬這種動物可不是動畫片里演的那么好惹的,且不說它三四百斤的體重,就單說它那層刀槍不入的皮毛就不是一般人能攻破的!
野豬喜歡在松樹上蹭,本來就硬如鋼針的毛發沾上一層松香,然后再在石子堆里打個滾,松香一干,那身石子簡直就是天然的盔甲,就算是老虎看見都要忌憚三分,就更別說是人了!
然而,一個八十六歲的老爺子竟然能用大砍刀獵殺野豬,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神話了!
眾人推杯換盞,高烈度的酒一喝下肚,個頂個的滿臉通紅!
“老爺子,你這墻上這些獎狀可不得了啊,家里出了好幾個軍人吧!?”周天鵬端著碗,一邊喝一邊無比敬重的看著那一墻的獎狀!
話音剛落,老爺子的神色就暗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