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
他們憑什么仗著自己有一個好的出身就可以隨意的欺凌弱小?他們憑什么可以這樣橫行霸道?
我看著汪雅馨,想起上次周妙被關到派出所挨打的事情,雖然周妙一直都絕口不提那件事,也叫我別管,但我知道,那件事十有**是汪雅馨的他們做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每天蠅營狗茍在這個泥沼世界茍延殘喘,卻連生存下去的資格都被輕易剝奪。
可是,憑什么?
我們經歷了那樣多的暴烈,可我們期盼的,不過是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想吃一口飽飯,只想活得像個人樣,可是,為什么總是這樣難呢?
書上說,人人生而平等,可我早已經不再天真,這些都是我從帝豪、從賀浩身上一點一點的看清楚的,我知道,只有當你有足夠的實力,只有你是人上人,你才有資格去跟別人談平等!
我看著汪雅馨,她嘴里叼著一支煙,眼神輕蔑的看著我,那一刻,我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反抗,哪怕我打不過他們,我就是死,也要咬他們幾口讓他們也不好過。
這么想著,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我發了瘋一樣朝汪雅馨跑過去把她撲倒在地上,然后對著汪雅馨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汪雅馨他們沒料到我會突然發狂,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我打得在地上打滾,一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手機也被我踩得稀爛。
但是很快,魏雪梅他們幾個就反應了過來,沖過來圍著我開始打我,魏雪梅的力氣很大,她一腳狠狠踢在我腰上,我痛得汗毛都倒立了起來,但我沒有停下來。
我知道,我一停下來我就完了。
魏雪梅他們幾個在學校經常欺負同學,所以打架比我有經驗得多,魏雪梅看我還在繼續打汪雅馨,肥胖的手抓扯著我的頭發,提著我的腦袋把我往旁邊拖,企圖把我跟汪雅馨分開。
汪雅馨這時候已經被我打得頭破血流,手在我身上胡亂揮舞著,憑借本能在反抗,樣子狼狽到了極點,而我被魏雪梅狠狠的抓著頭發,感覺頭發都快被她整個連皮一起抓扯下來。
混亂中,我的手抓到了半截磚頭,我想也沒想,抓起磚頭反手就砸在了魏雪梅的身上。
這一砸,整個世界一下都安靜了下來,連汪雅馨都沒有了反應,然后我就看到魏雪梅肥胖的身體像一座山一樣倒了下去,腦袋上像水龍頭壞掉了一樣不停的往外冒血。
“啊!殺人了殺人了!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害怕的大喊了一聲,其他人害怕得一下就跑開了。
我整個人也一下都呆住了,渾身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所有的恐懼與害怕在那一刻,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顫抖著。
我很害怕,我沒想要打死人,我想起那個漫長寒夜外婆逐漸冰涼的身體,我想起堂屋停放著的那口破舊黑沉的老棺材,我突然間清醒過來,我殺人了。
我呆呆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魏雪梅,渾身如墜冰窖,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丟開了手里的磚頭,渾身都脫了力氣身體一軟,一下子就撲在了地上,膝蓋也擦破了皮。
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痛著,但那時候,我已經被殺人的恐懼嚇得沒有了任何知覺,我腦子里一片漿糊,滿目都只剩下那一片血紅,與天地間的雪白融為了一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有力氣爬過去,手顫抖得像是篩糠一樣,笨拙的去探了一下魏雪梅的呼吸,然后發現魏雪梅竟然并沒死!
確認了魏雪梅沒死之后,我本來想立即報警,但這樣一來我也脫不了干系,我害怕警察,更害怕他們把我抓進去,然后像對待周妙一樣對我,我死死的握著手機,卻始終鼓不起勇氣撥打出那個電話。
我也不知道掙扎了多久,然后我想到了韓宇,這個時候,我覺得他是我唯一的救贖,然而當我一遍又一遍的打給他時,他的手機依舊還是關機狀態,我這才想起來,韓宇他又失蹤了。
我不知道韓宇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但那時候,我感覺天都塌下來了一樣,不是因為我差點殺死了魏雪梅,而是因為,我找不到韓宇了。
我說不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天地之間,這么大的世界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這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電話竟然是韓宇打過來的,看到韓宇的名字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一下都呆住了,巨大的狂喜瞬間蔓延到我全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接起電話的,然后手機那頭韓宇一開口,我握著手機就開始哭。
很奇怪,剛才被魏雪梅他們圍著差點被他們打死,我都沒想哭,但這會兒聽到韓宇的聲音,我卻突然哭了起來。
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成年人的眼淚,從來不是懇求,如果你不夠強大,就算你流盡了眼淚也不會有一個人可憐你。
我一直哭著,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韓宇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問我在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一直哭著,一句話也說不清楚,手機突然沒電,電話一下就斷了。
手機沒電,我又聯系不上韓宇了,這會兒天色都已經黑盡了,四周黑漆漆的,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亮著,天地間一片雪白肅殺,仿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活人。
我心里很后悔,我為什么還是這么沒用,剛才為什么只顧著哭,都沒跟韓宇說清楚我在哪里,韓宇他又會不會來找我?
我記憶里,那個總是穿著淺白色連帽衫,淺棕色的劉海下,那雙終年彌漫著大霧的少年,他現在又在哪里?
魏雪梅還躺在地上,天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開始下雪了,雪密密的下著,夾著風,風聲呼嘯如刀,像是要摧毀這世間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