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含香靈抓來已經一天了,可在這一天里,顧北陌一直都沒有見過含香靈,更甚者來說,含香靈都沒有來看過他。
在他做好讓她好好撒氣,讓她好消氣的準備了,可她一直不見他,是幾個意思?
夜間的,約莫在晚間戌時的時候,她終于過來了。
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今晚的沒有月亮,只有黑壓壓的一層烏云,外邊的一片漆黑,看不清這間房間所處在哪個位置。
自從含香靈上了燕峰山,與燕赤相認之后,她性情大變,他至今都不知道為什么,想問她,可她總能在無意間跳開這個問題。
今晚的她跟以往的不同,神情淡漠,但沒有白天的那種戾氣。
跟隨在她身后的久久想跟進來,被她擺手拒絕了:“久久,你在外邊等吧,相信我,我可以的!
面容是無盡的堅定。
久久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她,最后無奈,只好頓住腳步,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室內的燭光是橘黃色的,暖暖地普照在他有氣無力的俊朗面容上,就像她最初見到他的那樣,清塵絕染、俊朗飄逸,像落入凡間的謫仙一樣,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飄逸感。
而此時,他沉靜的面龐上是無盡的淡然。
他不怕她對他做什么,最怕的是,他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
被誤解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特別是被心愛之人的誤解,那樣的傷痛才是最致命的。
大晚上的,又是冬天,本就很冷,他卻就這么自呆呆地坐在窗邊,眼神空洞的看著一片漆黑的外邊,無言語,聽到被推開的門聲,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但他知道,她來了。
她身上有股不一樣的馨香,他很早就記得那股馨香了,所以不用回頭看就知道,這會兒過來的不是送飯的,而是她。
含香靈走到窗邊,“啪”一聲把窗子關了。
回頭,她看著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天冷,關窗對身體有好處!
彼時,他也抬起頭看她,宛如隔了幾個世紀沒見一樣,他對她這個在他心中早已是最熟悉,能在他心中演練非常多遍的面容,他突然感覺陌生了起來。
“你以為你不來了!绷季,他淡淡嘆了口氣。
她慘淡地笑了笑,轉身走到圓桌旁,給他倒了一杯水,端給他。
顧北陌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接過水。
“在窗邊吹了那么久的風,該是冷了吧,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她如是道。
顧北陌感到很可笑。
她這般誤解他,還讓他四五天內武功盡失,有對溫以陽和柳絮他們兩個下毒,這世上還真沒有誰比她毒了吧。
“在你對柳絮他們兩個下毒,我就知道,你已經不是以前的含香靈了,既然不是以前的,那你現在又裝模作樣干什么?!”他直接揮掉她手中的水杯。
水杯從她的手中脫落,狠狠地摔在地上,應聲而裂。
含香靈眼中蘊著怒氣,坐在他面前,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因為他全身沒有力氣,完全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全在掙脫不了她的禁錮。
他怒瞪她。
眼里的恨意是她從來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過的,最起碼在她面前,她從來沒有見過。
“顧北陌!你還有什么臉面來恨我!”她聲聲吼道,“我說過,既然你這般絕情,讓我最親最愛的人都離我而去,那么我就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最起碼,我要讓你不好過。
顧北陌的頭又在隱隱作痛了,對她,無理取鬧還是有根有據的取鬧,他到感到非常疲憊。
他抬頭,看著她原本明亮,現在確是一片漆黑灰暗的眸子,燭光閃在她的臉上鍍上一層暖色,可他知道,這層暖色是她偽裝的色彩。
“含香靈,你總是這么說我傷害了你,可你都沒有明確告訴過我,我……對你到底做了什么傷害你的事情?導致你這么的恨我,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也來氣了,揪起他的衣服,把他揪起來:“那好,既然你死都不承認,那我就幫你回憶回憶,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闭f著,就把他拖到了門口,然后很用力地拉開門,把他推倒在門口,最后“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外邊一片漆黑,只有幾排人挑著燈籠在照耀著,才帶來一片光亮。
門口站著安久久和小林子。安久久失去了最愛的父親,一直以來,她一看到顧北陌情緒就非常激動,恨不得撕了他。
而小林子是男人,或許是比女人理性些,看到久久這樣情緒激動,自己也在壓抑著,總是抱著久久,防止她做出什么更加激動的事情。
“久久,你跟他說,他到底做了什么讓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原諒他的事情!”含香靈把全身軟趴趴的顧北陌推到在久久的身旁,冷冷道。
顧北陌想站起來,勉強支起身體的時候,久久蹲下,一手揪起他的衣服,讓他與自己對視。
顧北陌可以看出久久眼里那如火焰般的恨意的,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女人欺負成這個樣子的,可他現在不想想這些,他只想知道答案。
“顧北陌,那我就替姐告訴你到底是因為什么!”拉拉扯扯,她就把他拉到一間離這兒不遠的房間里。
房間里燭火通明,一打開還有一股濃濃的香火味兒濃重地撲面而來,眨往里面走進去一點,就看到正前方那一排排的靈位。
大半夜,看到這么多的靈位,心里卻是膈應的慌。
“你,什么意思?”顧北陌也嚇到了,愣愣地往前走一看,靈位上竟然是安久久的父親安封年!
旁邊還有很多的其他靈位,細眼一瞧,有賬房李先生的,還有在飛龍客棧工作很多年的小二丫頭,還有很多很多他不認識的人,他們個個的名字在他的記憶里都是一片模糊的。
“他們是……”顧北陌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預感是因為這些人,含香靈繼和安久久她們才這般恨他。
可是他不認識他們這些人啊。
久久嘴角的一勾,仿佛是從地獄里出來的撒旦,陰狠的可怕。
她冷笑一聲:“你不知道他們嗎?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兒,真是健忘啊。”
他依舊不明白她的意思。
見他疑惑,久久突然想了什么:“哦,你可能不認識他們吧,可你看看這個……你應該認識吧!闭f著,就拿起他旁邊的一個靈位,指著上面的名字吼道。
上面的字端正有力--先父安封年之靈位。右邊的小字上還刻著一行的小數字,那是此人出聲到死亡的時間。
而上面所描刻的死亡時間正是飛龍客棧被燒的那一晚。
顧北陌警惕,緊眼問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怎么還不明白?!”久久就像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樣,眼里都快笑出了淚水,可他知道,她的淚水并不是因為這個笑容,而是因為她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父親,而這個父親卻是死于非命,這讓她更加痛苦。
“十月十五日晚上,月亮很遠,但天氣很冷,我跟小林子在外面喝酒,突然‘轟隆隆'一聲,整個飛龍客棧都炸飛了!我們離的遠,逃過一名,然而因為爆炸帶出來的火星,很快就燃燒了整個飛龍客!闭f到這兒,她眼里滿是沉靜般的死灰,“我想救我爹,可是……火太大了,我根本就進不去,而且小林子還死死拉著我,就把我往外拖,可我怎么能……怎么能親眼看著我爹就這么死在火海中呢?我掙脫開小林子,沖進去,這時,我看到了一個人……”她低頭逼近顧北陌的臉,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里滿是恨意,“你說說,我看到了誰?”
而顧北陌也被她的這種悲傷的情緒所掌控,愣愣地順著她的話尾問道:“誰?”
這時候,久久笑得更加燦爛了,一雙大大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我看到了你最得力的手下--一!侍!啊!”
顧北陌狠狠皺起來:“你什么意思,說明白?什么叫,在飛龍客棧被燒的那晚,你看到了一侍?”
“你就別假惺惺了!”久久推開他,站起來,“當晚那么大的火,如果不是距離火源很遠的地方,根本就逃離不開來。然而你當晚不是去救姐了嗎?怎么在飛龍客棧還能看到你的好手下一侍呢?這說明什么,你想必比我更清楚!”
顧北陌似乎有點明白安久久和含香靈誤解他的重要點了。
“你是懷疑,是我命一侍去放的火,燒了整個飛龍客棧?!”顧北陌心里有點慌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那一侍……
“不是你還有誰!一侍是你的手下,只聽你的命令,你以為自己還能裝的了嗎?!”頓了頓,久久滿是對姐能喜歡這樣的人而感到心痛,“如果不是你命令一侍去放火,那一侍怎么會在你假裝去姐的時候,潛進飛龍客棧放火呢?如果不是他放的火,那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飛龍客棧,為什么在火勢漸起的時候,他又能逃出去?這一切難道不是你指使的嗎?!”
安久久的聲音就像一個瀕臨絕望的人的嘶吼,在這嘶吼里,站在一旁不想聽到任何有關這件事消息的含香靈忍不住捂住嘴巴,轉身暗暗抽噎起來。
她曾經那么相信顧北陌,卻到頭來,傷她最深的人就是她最愛的人。
顧北陌回頭,看著含香靈,神情急切:“靈兒,我雖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我確定的是,我并沒有對一侍下達過任何要燒掉飛龍客棧的命令,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請你們相信我,我并沒有對你們做過任何這樣的事情,也沒有牽扯過任何無辜的人進來。不管怎么樣,我會調查清楚的!
事情好像真的沒有那么簡單,現在回想,感覺還是有很多事情發生的太巧合,太莫名其妙了。
含香靈倉促地抹去眼淚,轉身盯著他:“顧北陌,事實都擺在面前,你怎么還不承認?!久久和小林子他們好不容易從火海里逃出來,是親眼看到你的好手下一侍當時潛進飛龍客棧的,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她連連搖搖頭,又步步后退,眼神里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決絕:“不,我不會再相信你。你以為我是傻子,或許我以前確實是傻子,但我現在傻夠了,就該睜大雙眼,看清你的真面目!!”
“靈兒……”顧北陌上前拉住她,死死地拽住她的手,好像這樣,她就不會在自己眼前消失,或就不會離開自己的生命里一樣。
他眉頭深深皺著:“你怎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呢?”眸光熠熠發光,“我說過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情就是沒有做過,飛龍客棧的命案事關重大,那是幾十條人命啊,我怎么可能那么殘忍就斷送那幾十條人命呢!”
“那你知道你為了什么而做這些嗎?!”她回問。
他怔住。
“那是因為你一直苦苦尋找的麒麟玉玨!因為我身上有一半的麒麟玉玨,所以你才會突然接受我,突然喜歡我。想必從你跟我相識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打好算盤,已經算好接近我,怎么拿的麒麟玉玨了吧!”
含香靈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劍,自戳到他的胸口,讓他毫無反擊的可能。
彼時,他漸漸松開她的手,站在她的面前,眼里盡是受傷的神色,可里面去卻堅定無比,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含香靈的心里猛得一震,兀自凌亂起來。
他清塵絕朗的聲音響起,一字一頓地道:“含香靈,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告訴你,我并沒有做過那些事情,從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你身上有麒麟玉玨,自然不會是因為麒麟玉玨才接近你,我對你的心意都是真的,不然看到你這么誤解我,我這幾天就不會這么慌!
頓了頓,他又道:“還有。我并沒有指使過一侍放火燒飛龍客棧,你們說有看到一侍當時出現在飛龍客棧,你們懷疑是他放的火這事兒,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你就相信我這一切。”
語聲里,有祈求的意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