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陌一個縱身跳下馬,緩緩向她走過來,大紅的喜炮很長,衣角輕輕撩過地面,沾染上一片塵埃。
一襲紅炮著在他頎長身上,在他走過來的瞬間,這抹紅色徹底刺傷了她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他在她面前站定,神情淡漠:“是的,我與她就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因為我們相互想愛,是愛人,不是你心中所想的友人。”
含香靈愣在當場,踉蹌了幾步險些摔下。
他說這句話時,臉上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就好像在陳述一件事實,一個沒有多少人為她證明他就是在撒謊的事實。
是啊,他一直都沒有明確說過,他與柳絮的關系是什么,就一直在以“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來搪塞她的追問,現在想想,她真的好傻,傻的天真,一直都被他戲弄,被他騙。
她就像一個跳梁小丑,在他的面前,以為是最好的自己,在他眼里,自己不過是貼上去的便宜女人!
含香靈逼自己不哭,可還是辦不到。
她深深地看著他:“顧北陌,你以前是不是都在騙我?”
顧北陌冷冷回:“是的。”沒有一絲的猶豫。
“以前你跟我說過的每句話,都是假的嗎?”
“是的。”
“那晚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吻了我,你說,也是假的嗎?”這才發現,她哭了,一向很堅強的她哭了。
淚水悄無聲息地在她臉上肆無忌憚,可她卻還是很執拗地沒有跑開,依舊直勾勾地問他。
顧北陌眼瞼一緊,盯著她臉上的淚水,眼里忽明忽暗,似有心疼的波光眸中一閃而過,可是很快,沒有人捕捉到。
藏在夸大袖子里的手在慢慢緊握成拳,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那性感的弧度,忽然湊近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上,讓她想起那晚,他緊緊抱著她,很專心地吻她的模樣……
他俊朗的臉上盡是嘲諷:“含掌柜,這男人有時候是需要‘解渴'的,你怎可當了真?”
“你--”她抬手就想給他一巴掌,手卻被他緊緊握住,“怎么,含掌柜還想要那晚的溫存嗎?只可惜,我現在要成親了,也不能給了,所以你就給我好好的滾,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好好滾回你的飛龍客棧,不要再追我,也不要再跟著我!”
“聽明白了嗎?”末了,他又加一句。
“顧北陌!你不要以為我好欺負!”含香靈狠狠甩開他的手,一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腳上,再旋轉了幾下。
就算她是落敗的,那么她也不希望自己落敗的樣子很難看!
她惡狠狠道:“顧北陌,你怎么不起死死……死……哎呦。”
因踩著他的腳,結果顧北陌一撤回腳她腳下就打滑,眼看她就要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在天旋地轉中,她似乎給一個人抱住了,而且是穩穩的抱住,她沒有摔在地上,跟沒有在自己原本就狼狽的時候再增加狼狽。
那人把他扯進懷里,穩穩定住她的身體,溫熱的體溫傳過來,似乎不是顧北陌的。
接著,她就聽到溫以陽的怒狠的聲音響起:“顧北陌,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以后你也不要再來找她,要是看到你再傷害她,我們血風派跟你勢不兩立!”
顧北陌漸漸收回剛剛伸出去想要接住含香靈的手,手有些局促,不知道往哪兒放。
聞言,他緊緊地看著在溫以陽懷里的含香靈,隨后轉頭看向溫以陽,眼神冷冽:“好好保護她,不要在讓她像個潑婦一樣,再在整個風平縣老百姓的面前,丟進臉面!”語末,轉身上了馬,擺手讓人奏樂,繼續前往樂悅坊迎娶柳絮。
聽到樂聲越來越遠,她整個人就癱軟在溫以陽的懷里,淚水悄然而下。
原來,她所認為的堅持和堅強,在他的眼里不過是一個潑婦,一個永遠也不會得到他愛的剩女。
溫以陽感覺自己的肩頭濕了,越來越濕,最后聽到她很小聲的嚶嚶嚶響起。
他萬般心疼,想抬手抱抱她,最后終歸是放下了手。
因為他,沒資格。
那就借肩膀給她靠。
溫以陽望著遠去的顧北陌,越發不解和生氣。
“溫大哥……我想回去了,你帶我回家吧。”良久,才聞得含香靈悶悶的聲音。
一句帶我回家,可曾想到她受了多大的傷……
“好,我們回家。”
不遠處的酒樓二樓上,身穿一身華服的男人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全數收進眼里,嘴角一勾,露出陰險的笑意。
他翹著二郎腿,手有意無意地旋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去,調查一下這個叫含掌柜的女人,看他跟顧北陌到底是什么關系。”
“是,屬下遵命。”侍衛裝扮的男人拱手,轉身離去。
那人笑意更濃:“有趣,有趣。”
含香靈在樂悅坊前擋住顧北陌的事情,久久他們在他們還沒回到客棧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無從安慰,久久差點要扛刀拿劍前往顧北陌成親的地點評理了,當然最后還是被小林子阻止了。
“久久你就別去添亂了,顧大哥他或許有什么苦衷才逼不得已跟柳絮姑娘成親。”小林子在門口擋住久久的去路,拿下她手上的大刀。
“顧什么大哥!叫顧北陌!”久久狠狠瞪了一眼小林子,“他能有什么苦衷?一直以來都是姐在主動,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對姐有過一次溫柔,一個男人能做到像他這樣,真的是很可恨!”
為了安撫久久,小林子只要說一些顧北陌的好話:“你忘了?掌柜的在受傷的時候,顧北陌千辛萬苦前往皇宮取藥的,聽說還因此得罪了第一猛將姜涼,一直被追殺呢,后來才逃了出來。”
久久正在氣頭上,說顧北陌的好話就是想在她的刀鋒山行走!
她甩開小林子的手,“姐分明就是因為他才受傷的,他不去取藥誰去取?我就說,顧北陌這男人夠渣,姐為了他付出了生命,他卻還要這樣對待姐!”
說著說著,久久就哭了,在一旁的小林子也沒了辦法。
“掌柜的?”小林子忽然叫了一聲。
久久應聲抬頭,發現含香靈和溫以陽就站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剛才的話可能是聽到了。
含香靈走上前,拿下久久手中的刀扔到一旁,“是啊,他就是對我為他而受傷感到愧疚才親自去取藥的,這里根本就沒有摻雜其他的東西在里面,所以,我一直以來都是小丑,一個被他嘲笑的小丑。”
“姐……”久久眉心一皺,感覺心也跟著疼起來。
“你們不要去找他,我丟不起這個人!”她說著睜開溫以陽的手,轉身急急上樓,最后在樓道處猛然頓住腳步,“從此,我含香靈不會再喜歡顧北陌,再也不會!”
說完,頭也不回地鉆進自己的房間,再也沒出來了。
一句不再喜歡,是多么的決絕?
她含香靈不會像平常女子一樣哭哭啼啼,更不會像以前一樣,傻傻的愛下去了。
漸近黃昏,那酒樓二樓上身穿華服的人仍舊沒有離開,這時去打探消息的侍衛歸來,作揖道:“啟稟主子,那位含掌柜名叫含香靈,是飛龍客棧的老板娘,曾經顧北陌在那客棧里下榻,自然跟他們熟識一些。屬下還聽說,那含香靈是風平縣出了名的剩女,每年都在相親大會上相親,可至今沒有嫁出去,說是她性格比較強勢霸道,嗓門大,所以一直沒有嫁出去。屬下還聽說那女人很喜歡顧北陌,一直在追他,看顧北陌一直對她無感,雖然無感,但顧北陌對她做很多事都很盡心,完全不像友人之間的交往。”
“你是說,顧北陌喜歡那個叫含香靈的女人?”那人問道。
“其實屬下也不太確定,因為剛剛主子您也看到了,顧北陌大婚,卻在當街羞辱那女子,想必,真的是那女子一廂情愿。”
“哦……是嗎?”那人拖長了尾音,把玩扳指的速度更快了,“不盡然,顧北陌這人狡猾的很,他或許已經知道我們已經來到了風平縣。”
“那主子,我們該如何行動?”
“剛剛發生的一切不管是不是顧北陌在演戲,你們都要給本宮盯仔細了,必要的時候給本宮把叫柳絮和含香靈的這兩個女人給擄過來,本宮就不信,兩個女人,沒有一個是顧北陌的軟肋!!”
“是,屬下遵命,屬下這就去辦。”侍衛作揖道。
那人淡淡地應了“呃”字,擺手。
每天黃昏的時候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因為這時候出行的人累極,紛紛尋找客棧留宿,這風平縣越來越多的外來客人,在這個縣數一數二的飛龍客棧自然是他們的首選,所以,黃昏時分的客人是最多的。
久久和小林子他們迎客的迎客,收拾碗筷的碗筷,忙的手忙腳亂。
含香靈自午時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就再也沒出來過了,說是誰來打擾她就殺無赦。
雖然她傷心難過,多留點空間給她靜靜,但這一整個下午都不出來,難免讓溫以陽擔心。
溫以陽端著晚飯過來敲門,敲了好幾聲里面還是沒有一丁點反應,這不得不讓他擔心,她是不是……
想不開……要自殺?
嘞去,千萬不要啊!
因她在里面反鎖,溫以陽推不開門,他只好一腳踹開,跑了進去。
一進去發現整個內室漆黑一片,完全沒有點蠟燭。
溫以陽把飯菜擱在桌子上,小聲走過去,小聲問著:“靈兒?你在嗎?靈兒?怎么不點燭啊?”
他走進內室,發現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含香靈的蹤影。他立即把燭點亮,含香靈果然不在房間里。
她去哪兒?怎么不在房間里?都沒見她出過門了,怎么會不見了呢?
溫以陽走近床邊,登時,發生床上有張被刀子射在床上的紙條。
他眼瞼一緊,當下心跳得很厲害,急忙打開一看,里面有一行字--
“要想救人,那就叫顧北陌獨自一人過來外郊城北城隍廟。”
“顧北陌!”溫以陽把紙揉成團,轉身跑了出去。
結果迎面跑來一人,兩人相撞,溫以陽抬頭,竟然是顧北陌!
“她呢?她有沒有在房間?告訴我啊!”急紅了眼,顧北陌就抓著溫以陽問道。
溫以陽甩開他的手,直接把紙團扔在他臉上:“顧北陌!她要是傷了一根汗毛,我定會在整個江湖追殺你!”說著,便跑出了飛龍客棧。
顧北陌打開紙條,發現是跟柳絮房間里的紙條一模一樣,筆墨也一樣,是同一個人寫的。
柳絮別抓,而現在含香靈也被抓,還是同一個人!
看來,那人真的要行動了!
顧北陌轉身,跑出飛龍客棧,縱身消失在紅透西邊半邊天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