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靈兒的傷等不了,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拿到清血活靈趕回去,就算這次舊事被翻出來也在所不惜了。在舊事和含香靈的選擇里,他就算是多么的痛苦也不想再看到含香靈這么受折磨下去了。
第二天的夜晚露水好像更深重了些,是地板濕漉漉的,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摔倒。宮女們提著燈籠,踩著小碎步慢慢走著,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倒失了儀態。
高聳入云的朱紅宮墻就如一座牢墻,有人在里面綻放光彩,有人在里面香消玉殞,更有人不爭不搶,平淡平安過完一生,簡單平和。
多年后,再來這個既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他的心里竟然是出奇的平靜,毫無波瀾。這些年來,他的恨很深,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復仇,可往往是這樣,越執著的東西,你最初的動力是最強烈的,可到了最后,你的執著被歲月慢慢磨減,也少了一分仇恨的沖動,有了一分內斂的沉穩。
皇宮里的任何一條路、一個石子、一棵花草樹木,時刻多年,他還是如此的熟悉。顧北陌趴在御書房的屋檐上,極力躲著巡邏路過的兵將。
御書房里燭火通明,這時,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天色已晚,該就寢了。”
顧北陌扒開一塊瓷瓦,順著視線看下去,陪在他身邊的還是那名叫李子的公公。
皇帝一襲龍袍加身,仍舊埋頭批閱奏折,回道:“還有一些未批閱完,朕先批閱完它們再休息!
李公公心疼,“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
“無礙,朕的身體朕知道!鳖D了頓,他抬頭看向快要燒完的蠟燭,“你且去把那些燭光點亮一點,朕看的眼前快模糊了!
李公公震驚,想再勸皇上休息,可最終還是作罷。他一直跟隨著皇上,從小與他一塊兒長大,如今他蒼老視線模糊,他看著就心疼。
“是。”得旨,李公公走到燭火旁,把里面的燭芯挑起,一個一個挑過去,頓時,整個室內比剛才驟亮了不少。
皇帝的發絲已發白,歲月在他臉上雕刻出了痕跡,眼角的皺紋延伸到太陽穴乃至到耳朵,鼻子上的皮膚不再是光滑,而是松弛。胡子也不再是顧北陌以前取笑他的“八”字胡了,而是胡子已經很長,已經垂到了下巴處。胡子的顏色也不再是代表健康活力的黑色了,而是精神松散不濟的白色……
歲月可以把一個人磨煉成不一樣的人,也可以催一個人變成了被歲月蹂躪的老人,一代的新生代表一代的死去,都在證明,多年的不見,心里最深處的咆哮變得多么的無力,就連苦笑都變得這般有恃無恐。
顧北陌雙手撐住瓦片上,漸漸握緊。
他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就是在自己強大的那一天,奪龍門而入,站在這個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男人面前,劍指著他的胸膛,憤怒地譴責他的狠絕和無情義。
可如今,他在沒有準備好的那天,無可奈何地前往故地,見到了一些不想見到讓他很恨的人。
可現在,看到他面容蒼白,青絲變白發,整個人以很快的速度在蒼老,顧北陌的心里卻出現難以說明的酸澀,乃至有些逼紅了他的眼眶。
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明明那么恨他,恨他對母親無情無義,恨他見死不救還幫著兇手追殺他們母子,可是如今的恨意或許掩藏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
恨在,母親冤屈在;恨在,他就不能持以同情!
所以,在重見那人的那刻起,他不該出現同情的情感,他該出現只有恨意和冷漠。
提醒子時的更在彼時打響,天邊的月亮慢慢藏入云朵,整個天地頓時漆黑。
這是個好時機!
顧北陌給屋檐開了個大洞,傾身,想順著落下去時,卻被人在背后拉住了。
顧北陌回頭,沒有月光漆黑一片,但對方那片大紅飄逸的衣衫,在漆黑的夜色里異常醒目和詭異,他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溫以陽!”顧北陌怒了,“你來干什么?你阻止我干什么!”
這時,月亮從云朵中飄出,整個天地頓時又明亮了起來。借著月光,顧北陌看清了來人,果然是溫以陽!
溫以陽一臉得逞,死死揪住顧北陌的衣服,不讓他下去。
以自己的功力是可以掙脫開他的手的,但顧北陌沒有那樣做,因為這里是皇宮,戒備森嚴,一有風吹草動,整個皇宮的御林軍都會出沒,到時候他想脫身都很難。
顧北陌眼里蕰滿怒氣:“你到底想干什么?!”
溫以陽的臉色也很冷:“靈兒是我最喜歡的女人,她的病我一定要治好,所以,這清血活靈,我一定要搶到!
溫以陽沒有說“偷到”,而是說“搶到”,他的意思很明顯,這藥,他一定要跟顧北陌爭奪。
簡直不可理喻!
顧北陌的語氣冷如冰窖:“這里是皇宮,不是你說隨便就可以隨便的地方,你我一個錯身都會被亂箭射死!”
溫以陽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睛,“可我只想讓靈兒知道,這藥是我給她找到的,她的病也會我給她治好的!
含香靈那么喜歡顧北陌,他要是不在英雄救美的立下功勞,靈兒又怎么會謹記他的好,繼而減少對顧北陌的喜歡?
顧北陌不語,甩開他,帶上面紗,看著下面沒巡邏的人,直接順著那空洞跳了下去。
“喂--”溫以陽顯然想不到顧北陌的行為,伸出手想抓他,可抓到的只是冷冽的空氣。
“啊啊。!有刺客!!抓刺客啊。。
濃黑的夜色里,一聲驚恐慘叫的尖細聲音響徹在這個黑夜里,給這個黑夜添上一股慌張緊迫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