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后退,他倏地冷笑——興許,他就該和林筱雅在一起,然后再用下一個林筱雅傷害現在的。
看透自己后,江逢厭惡極了活著。
眼里涌動著復雜的情愫,他突然往前撞開了門。
程以湘聽到響動,驚得抬頭,看清來人是江逢后,眼底染上溫柔。
“江逢,”她合上雜志,擠出笑容,“你放心,我馬上會死的。你想娶林筱雅就去,找誰都行。我生病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有負罪感。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了,我也從來不是你的姐姐。”
我也從來不是你的姐姐。
江逢一天一夜都沉浸在失去摯愛的悲痛,五分鐘得知她還活著的消息,三十秒前還在近鄉情怯,四秒前還在想自殺……
所有的情緒,都沒有像這句話,給他無窮無盡的窒息感。
這句話,像是一直無形的手,牢牢扼住他的脖子:他快無法呼吸了。
程以湘否定了他們過去的十二年。
幫她、愛他、縱容他、視他如命的程以湘,否定了他們過去的十二年。
縱使他先遺忘,也受不住她的否認。
擦走眼淚,江逢重重跪下,“姐,我不希望你死。我錯了,你讓我陪著你好不好?不管有沒有用,我們去做手術好不好?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當年蔣知嫻去世,她帶他走出絕境,現在他也那么熱切的希望他可以。
“我不是。”程以湘依然溫柔,“血緣上、法律上,我都不是。你簽字之前,我是你的妻子。現在,我只是個老了、病了的女人。我不需要你施舍我。江逢,你去過你的人生吧。”
蹭著膝蓋靠近程以湘,他哭著抓她的手,“姐,我們做手術好不好?”
江逢是個要強的人,幾乎不哭。
程以湘也詫異,他居然會因為她,情緒外露到這種地步。
大概是,他真的知道錯了。
也可能是,他真的愧疚了。
她從來都不想要這些。
用力抽回手,她說:“江逢,你就這么自私嗎?你明知道我沒救了,還讓我去做手術?你知道有多疼嗎?你知道我拖著這具身體多活一天有多難受嗎?你憑什么叫我姐?你不是!你不配!”
“我想辦法……”他仿佛看不到她的疏冷,站起來抹走眼淚,“姐,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你疼,讓你難受的。”
說完,他逃也似的跑出病房。
他果然勇氣不夠。
看似溫柔,實則把他剔出生命的程以湘,竟然讓他難以招架。
蘇遠來得遲,卻聽到了他們大部分對話。江逢離開后,他走近病房,“程以湘,你何必呢?”
程以湘重新翻開雜志,“難道你以為我跟他離婚,留給他遺產,是因為他出軌?”
“你真的,無藥可救了。”蘇遠搖頭。
她哂笑:“昨天我死不成,我馬上就會死了。”
這些都是她的報應。
為了滿足和江逢在一起的私心,她傷害了肖禾,在深山老林糟踐自己的身體,悄悄和他領證又氣得她爸心臟病發。
江逢不愛她了,是她的報應。
太愛了,就是傷害。
“我不準你死。”
久違的聲音,令她詫異萬分。
平靜無波的心,起了絲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