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的話雖然還沒說完,但是意思卻都寫在了臉上。
鄭觀音從羅通臉上看出了他分明是在說他為了自己連他的親娘都不顧了,甘愿做了不孝子,一時氣急。
說完這話,羅通便直接盤膝坐在矮桌邊,銅盆散發的寒氣驅除了他體內的些許疲憊。
鄭觀音也被他拉著跪坐下來,身形挺的筆直,姿態端莊,顯現出良好的教養來。
對羅通的話鄭觀音并沒有太多的懷疑,這個時代的人自然是不懂得什么硝石制冰的法子,夏日用來消暑的冰都是冬天存下的,留存下來的自然是極少。
便是以往在東宮的時候,也不可能如此無節制的使用,也只有到暑熱大盛的時候才會拿這么多的冰去降溫。
心中到底是舒服了些,一個勉強算是男人的男人能為了自己連老娘都拋在腦后,不管是哪個女人都心中都會有些感動。
想一想那個千古難題,我和你娘掉河里,你先救誰就知道,前赴后繼執著于這個問題的女人不過只是求一句干脆的“先救你”罷了。
看到鄭觀音受到了觸動,羅通心中大樂,意識到要是一味炫耀是不行的,還是得裝苦哈哈才有用。
“你把這些給羅夫人拿過去吧,我不用!编嵱^音的語氣很堅決。
羅通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和我娘都是習武之人,身體好,你身子弱,應當多受些照顧,天這么熱,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當然是自己人。『昧,別為了這點小事爭了,這里我說了算!绷_通只好直接擺出主人的架子來為這件事蓋棺論定。
他以為自己這么說這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鄭觀音還是不依不饒。
因為她心中著急的緣故,身子也帶著明顯的起伏,聲調高了不少:“你是把我當褒姒那樣的禍水了嗎?”
羅通有點懵了,這都哪跟哪?怎么就撤到那里去了。
他雖然在這個世界也已經呆了不短的時間,也習慣和接受了不少東西,不至于顯得格格不入,但是有些細微的思想還是沒能發生根本的轉變。
男尊女卑不僅僅是雙方地位上的差距,很多時候若是男子做了什么錯事,最后世俗往往會將黑鍋扣在女人頭上,認為這些女人才是禍事發生的根源,比如西施和夫差,褒姒和周幽王。
即便是一般家庭男子若是因為寵愛妻子而不孝順母親,或是因為姬妾而忽視正妻,大部分人也只會去責怪那些女子以維護男子的地位。
好在羅通到底不時真的只有九歲,也經歷過不少事情,想了一下便大致明白了鄭觀音著急的緣故。
羅通這么做說到底是有些不孝,她自是不想擔這個責。
便對鄭觀音說道:“你別擔心了,我娘你是了解的,最是大度了,若是知道你加入我們這個家肯定會很開心的,別說一點冰了,什么東西她都不會介意的。”
竇線娘巾幗不讓須眉的名聲在長安的一眾貴女中也是極大的,不少膽子大些的貴女還曾想和竇線娘學習武藝,當世懂得武藝的幾乎都是男子,她們自然不可能去讓男人教授她們,女子嬌柔的體態又怎么能隨意展示給那些粗鄙的男人看?
竇線娘也不藏私,有愿意學的來者不拒,她嫁給羅成之后便不再領兵打仗,在家中很是無聊,教這些貴女習武多少算是打發時間。
可是這些想要學武的貴女大都吃不了什么苦,來時一個個熱情高漲,不到片刻便都哭哭啼啼得逃離了羅府,不過之后對竇線娘卻都更為欽佩,讓她的名聲在長安的貴女圈子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鄭觀音聽到這話不置可否,她和竇線娘雖然也有接觸,但是實際上不怎么了解,話都沒說過兩句,但是對方的名聲她自是聽說過,對這個勇敢堅強的奇女子她心中也有幾分佩服。
只是兩人的關系到底是有些尷尬,羅成的死和李建成畢竟關系很大,而且她們本是同一輩的人,現在卻……
現在自己算什么?讓自己如何去面對竇線娘呀!
想到這些,鄭觀音的臉上抹上了一層醉酒似的酡紅,也顧不上再去糾結那幾塊冰的小事了。
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有沒有……告訴……你娘。”
說話間便將頭垂了下去,使得羅通錯過了欣賞此等景色的機會,不過看到她將頭埋在胸前,一副羞于見人的模樣他便心中了然了,知道鄭觀音是羞于和竇線娘見面。
羅通心中一樂,隨即認真說道:“我晚上回來就告訴我娘,到時候你們……”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低頭一看,就見鄭觀音的一雙蔥白玉手正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由于用力過度的原因,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不過對羅通來說這點力氣只能算是撓癢癢。
“不要……不要告訴羅夫人。”鄭觀音一雙細長的眸子已經蓄上了水氣,聲音細若蚊吶,乞求道。
“不說就不說吧,你別哭啊!睕]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惹得鄭觀音如此反應。
隨即注意到鄭觀音受傷還有些清淤,想來是在太子府打自己的時候留下的,便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對鄭觀音柔聲說道:“你看你的手,都受傷了,以后別這么莽撞了,這些藥等會你洗完澡自己涂上,可以化瘀祛腫!
鄭觀音這才注意到自己樣子有些不雅,連忙收回手,又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
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不得不說,若是羅通沒有那些無禮的行為的話,他還是蠻會照顧人的,再加上他這張英俊的臉還是很容易引得女子得好感的。
鄭觀音多少還是被羅通的體貼打動了,不想羅通突然又問了一個讓她難堪至極的問題。
“你的月事是什么時候?”
鄭觀音一下子羞成了大紅臉,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轉過頭不去看羅通。
要知道當世男子都把月事當作極為污穢之物,更不會有男子將這兩個字從嘴里說出來,似乎是單單講出這兩個便會沾染上什么不吉一樣。
便是李建成待她也稱得上情深,在她每個月最難受的幾天也是避之不及,唯恐受到什么不好的影響。
羅通此時也有些渴了,從昨夜到現在他是滴水未進,正拿著一個酒杯給兩人各倒上一杯三勒漿,這三勒漿和后世的葡萄酒差不多,是從波斯從絲綢之路傳進來的。
見鄭觀音不回答以為她沒聽懂,便補充了一句:“就是天葵,什么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