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煎熬的過了兩三個時辰,李戰一共尋到了十幾具尚且完好,但已經燒焦的尸體。
李戰已經進入癲狂的狀態,怎么都勸不住。秦玉染耐著性子緊隨著他,腦子里卻在不斷的轉著。能在長平關把守的人,實力都不容小覷,大火燒著的時候,他們為什么沒有及時躲開?難道當時發生了打斗,他們都受了重傷沒辦法離開?如果不是的話,是什么人可以讓他們坐以待斃呢?問題太多太亂,而答案都毫無思緒。
舉目四望,周圍是一片蒼茫遼闊,他們兩個人就仿佛渺小的兩顆粟米,在世事無常中沉浮。李戰已經挖的疲憊不堪了,隨意的坐在廢墟堆上,身體癱軟,雙手血淋淋的擱在大腿上,雙目無神的盯著那幾具尸體。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視,秦玉染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很清楚,這件事是有人蓄意為之,唯一能讓亡魂安息的方法只有找到兇手,讓真相大白天下。
明明日光傾城,可當一陣風吹過,兩個人卻都覺得身心無比寒冷,如墜冰淵,除了自救,他們別無他法。
京城,無憂殿。
和煦的冬日陽光為殿中灑下一片溫暖,讓人恍惚有種如沐春風般的錯覺。空氣中隱隱傳來梅花若有若無的香味,沁人心脾。
皇帝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北堂昊坐在一旁,盯著他的臉一言不發。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來看過一次,眾口鑠金,一致都說皇上是疲勞所致。
皇命在身,他守在無憂殿一天一夜了,也沒見皇帝有醒轉的跡象。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北堂昊心里很清楚,但是卻沒有發作。他就想看看,他還能裝多久,難不成他還能撇下國家大事,在這里一直睡下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北堂昊老神在在地撐著下巴,雙手悠閑地吃著旁邊果盤里的時鮮水果。味道不錯,剛在心里下了一番評論,皇帝那頭就悠悠睜開了雙眼。
北堂昊并沒有打算起身去扶他,他也有自知之明,撐著手費力的坐起來。一雙混濁的眼眸,卻在盯著北堂昊看的時候,泛起一絲精明來。
“兒臣已守在此一天一夜,一直未曾合眼。好在這份孝心得到了回報,讓父皇醒了過來,這真是蒼天有眼。”北堂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說話的時候一副吊兒郎當,漫不經心的樣子。
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北堂昊,皇帝指了指他身旁的水,示意自己渴了。北堂昊蹙眉,還是倒了杯水,給他送過去。看著他咕咚幾下喝光了水,老態盡顯,北堂昊不禁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猜錯了,或許他是真的昏過去了?
“你有心了,朕這么多兒子,也就你最得朕心。”喝完水,他放下杯子抬眼看著北堂昊,對于他之前話中的諷刺毫不在乎。
這一句話說的北堂昊立刻收回了錯怪他的猜測,老狐貍到底是老狐貍,什么時候都不會變。見他并無下一步動作,北堂昊便想找個由頭回府,最近他身在皇宮,由于這里人潮雜亂,耳目眾多,為了不露把柄,他簡直是處于與世隔絕的狀態。
“既然父皇已經醒過來,那么兒臣也該告退,讓父皇好生歇息才是。”北堂昊退后幾步,行了個大禮。
皇帝久久未出聲,就在北堂昊以為他又要耍什么把戲的時候,他的聲音才緩緩無力的響起:“你母妃的事,是朕對不住她。朕想要彌補你,才發現為時已晚。”
為時已晚?只怕是從未想過,但又怕落下口實,死后背負千古罵名,所以現在才來可憐兮兮的博取同情吧?自古帝王皆無情,他也不例外。北堂昊不屑地冷眼斜睨他幾眼,但立刻就收回,換回了衣服紈绔散漫的樣子。
“父皇說的是,兒臣也明白。只是閑散慣了,實在不適應宮中的生活。還望父皇成全。”他直起身,目光定定地直視皇帝。
皇帝見他如此執著,堅毅的臉龐讓他驀然的就想到了他的兩位母妃。沉默半晌,他揮了揮手,也不再多勸北堂昊,點頭示意他可以回府了。
得了指示,北堂昊一刻也不多想停留,抬起腳就大步跨出了無憂殿。出了殿門,抬頭瞧著外頭日色正好,梅花怒放,心情也不由的大好。
他一路上用輕功徑直飛回皇子府,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趕到了府中。府中死氣沉沉,不用問也知道林萱早就已經離開,他連衣服也沒有換,就去了書房。
影衛早已經在里頭等的急不可耐,一見北堂昊,立刻迎上去,將林萱交代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北堂昊站在窗前,望著外頭梅花開的正盛,本來挺好的心情,一點一點沉淪下去。
“林萱帶了幾個人?”北堂昊頭也不回,不咸不淡的問。
聽到北堂昊的問話,影衛一愣,好半天才道:“六七個,她慣用的那幾個。”
北堂昊的眸中冒出星星之火,窗外的梅花依舊來的熱鬧。
微風吹的讓人冷縮,李戰才緩緩回過神來。便開始嘗試著動彈了一下雙手。好歹還有知覺,挪動著麻木的雙手撐著雪地僵硬的爬起來。
他抖了抖身子,打起精神,慢慢的向秦玉染走過去。
等秦玉染注意到李戰的行為動作后,他就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身形高大,遮住了殘陽余溫,秦玉染的面上頓時覺得有些涼意。但她只抬起雙眸,一臉平靜地望著他。她是個習武粗人,向來不太會安慰人:“可覺得好些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若有心,便替他們好好活下去。”
李戰毫無血色的臉上寫滿了悲傷欲絕,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也如一攤死水,不起波瀾。一夜之間,兄弟皆亡,唯有他還獨活著。這份痛刻苦銘心,畢生難忘。
他盯著秦玉染被凍的通紅的臉頰,好半天才張開口,十分生澀地問道:“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