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晚照，車如流水馬如龍，程靜坐在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的風景，思緒又飛到了那個遙遠的史前時代。

那個時代一抬頭就能看到藍白天云繁星滿天，不像這個時代總是灰蒙蒙的，像是隔著一層薄紗，朦朦朧朧卻毫無美感。

“小靜，出院手續爸爸都辦好了，咱們回家。”一中氣十足的男低音從身后傳來，不回頭程靜也知道是她爸爸程林來了，小聲的“嗯”了聲，便收回視線。

今天是她從病房里醒來的第三天，除了情緒不佳，各項指標正常，符合出院要求。

走進病房的大光頭是她的爸爸程林，而跟在程林身后身材嬌.小玲瓏的女人是她的后媽路華，至于親媽，醒來那么久程靜一次都沒見過她。

醒來時，程靜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路華這個后媽。

看到小巧的路華程靜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波，阿波是長青村村規成立之后第一個給人當后媽的女人。

和古魯在一起之后，阿波一直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可村里的孩子生了一茬又一茬，一茬又一茬，她的肚子還是毫無動靜。

“我這輩子或許跟孩子沒有緣分吧。”閑聊時，阿波曾跟她感嘆，笑得很苦澀。

可過了會兒，又低低地說：“不過，現在藤喊我阿媽了，也算是了了我當阿媽的心愿了。藤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對他，他也對我好，除了不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我們跟親生的沒什么區別。”

之后藤結婚生孩子也是阿波在忙前忙后，這便是所謂的生恩不如養恩大吧。

程林和路華結婚十五年，程靜以前從未喊過她媽媽，但昨天做復建時她疼得滿頭大汗是路華一直在一旁緊緊地抱著她的肩，她突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去打針，她媽媽也是這么的抱著她，余光看到路華眼里的心疼脫口而出，“媽——”

這是她第一次喊路華媽。

路華先是一怔，轉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歡喜，“哎”的音調都是上揚的。

收拾好東西，她爸爸推著她，路華拎著東西下樓。

她肌肉萎縮得厲害，自己走路很吃力，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得靠輪椅了。

二十年，不對，是一年，一年未見，程林瘦了很多，堆著脂肪的下巴都能看到清晰的下頜線了，本就沒什么頭發的腦袋也剔成了光頭，照顧她的護士小姐姐說，她昏迷的這一年里，她爸爸頭發掉得厲害，于是，干脆就剃了光頭。

風和三個孩子她都給他們剃過光頭。

風一開始很喜歡留光頭，但后來看到林他們留飛機頭，他也跟著留了飛機頭，頭發長度正好能遮住他后腦勺的疤。

呦呦六歲的時候，她和風迎來了第三個孩子子今，名字是呦呦和鹿鳴取的。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呦呦的第一個弟弟叫鹿鳴，那第二個叫食野或者之蘋？

可這兩個名字都不好聽。

然后，呦呦就想到了另一句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老三可以喊子衿啊。

程靜覺得子衿偏女性，就改成了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