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嘆了一聲,道:“但愿如此吧。要是抱有希望之后又大為失望,還不如不抱有希望,這樣才不會把怒火撒到咱們身上!
蕭家老宅中,蕭晴不停地在看時間,已經(jīng)有些等得不耐煩了。對平靜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蕭北道:“我們聯(lián)系一下那兩個保鏢吧?麗薩一定知道他們的電話的。怎么回事啊,道現(xiàn)在還沒回來……”
“你還真指望他們能帶回什么有用的消息來?”蕭北眼睛都不抬地說道。
“你……”
“估計你還以為,他們或許能直接把沈墨也帶回來吧?”蕭北又道。
蕭晴連急帶氣,看到蕭北平靜地坐在那里說風涼話,簡直要抓狂。為了證明自己的期待是有依據(jù)的,道:“他們手里有槍!”
“你以為吳天他們沒有?”蕭北道。
看到蕭北輕描淡寫的樣子,蕭晴是愈發(fā)著急了。但知道,現(xiàn)在吵蕭北也沒用,還不如靜靜等著。
而且,她也知道,阿北心里,不是不著急的。
阿北的所有焦急,都藏在自己的心里,不會輕易表露出來。而以后,需要他扛起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不知道一個人的心里承受能力到底能強大到何種地步,不知道一個人的心里到底可以裝得了多少事情,她只知道,對于自己弟弟而言,哪怕是全世界的難事都壓在他的身上,也絕對不會讓他有半分軟弱的表現(xiàn)。
蕭晴不再說什么,蕭北自然也不說話。這樣一來,屋內(nèi)又安靜下來。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是座機。
蕭晴忙沖上前去,拿起了聽筒。
而她看到,在她沖上來的同時,蕭北也彈身而起。
他面上如此平靜,嘴上說得如此沉穩(wěn),可是在電話響起的時候,卻是比誰都著急。
“大小姐,我們回來了。不知道方不方便當面向您和少爺稟報?”老楊道。
一聽到如此沉重的聲音,蕭晴的心已經(jīng)沉了下去。如果是有所收獲的話,電話那端的聲音一定是十分歡快的。
“進來吧。”蕭晴道。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麗薩去開了門,兩個保鏢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大小姐,少爺,事情沒辦成……”老段道。
蕭北連眼睛都沒抬,一副這些都在他預(yù)料之中的樣子。但是蕭晴卻知道,其實他的心里,也是有所希冀的。
“沒關(guān)系,這事兒原本就不好辦,老馬還有失蹄時”,害怕蕭北發(fā)飆,蕭晴已經(jīng)把打圓場的話先說出來了,“具體怎么回事?坐下說吧。”
兩個保鏢哪里敢坐?仍舊是站著,將從殯儀館追出去、一直到剛剛進門,這一路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未免還是有些自責,低頭道:“請少爺開除我們吧!
蕭北一擺手,樣子有些疲憊,道:“別啰嗦了,下去吧。”
“少……”
蕭晴忙給他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得了寬赦,還不快下去?這不是明擺著不用受處罰了嗎?
兩個保鏢應(yīng)了一聲,逃命似的下去了。
出了門兒,兩人心里都是相當輕松。
“我就說吧,少爺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崩蠗畹。
小劉也跟著嘿嘿笑起來,道:“只是這事兒沒辦成,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咱們蕭家!
只不過他們也知道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在這件事情上,對方的手段如此高明呢?整個過程,簡直要比港產(chǎn)警匪片兒中拍出來的更加縝密驚險。
“怎么辦?”聽到對方如此縝密的部署,蕭晴有些慌了神兒。
蕭晴雖說并不插手家族生意,但是對于這個吳天,也是有所耳聞的。之前他為蕭家辦事的時候,也沒覺得這人有多厲害啊,怎么一和蕭家對抗起來,智商就上升了好幾個層次?
“等消息吧”,蕭北道,“他們抓了墨墨,一定是要用來要挾咱們的。只有等他們自己提出條件、送上門來了!
“可……”蕭晴很是擔憂,覺得那些小混混,指不定會對墨墨做出什么冒犯的事情來。
但是這種擔憂,卻并沒有再次說出來。她也知道情況的棘手,也知道阿北現(xiàn)在其實是無能為力。只是阿北太倔強,不會說出來、也不愿意正面承認這個現(xiàn)狀而已。
這一夜,是蕭玉山下葬的第一夜。這蕭家老宅中,又少了一個主人。
從入夜開始,蕭玉山臥室的燈就一直亮著,直到晚上十一點,麗薩才關(guān)了房間的燈,一切,就像蕭玉山還在一樣。
他們都不知道這種習慣會保持多久,沒有人明說出來,但是人人心里都想著,想要讓這習慣持續(xù)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直到有一天麗薩忘了給蕭玉山開燈,知道有一天,蕭北和蕭晴帶著搖搖和萌萌回老宅的時候,也不會想起蕭玉山。
躺在老宅房間的床上,蕭晴想起了童年。那時候爸爸媽媽還在,爺爺還在,那時候的老宅,給她的感覺總是溫暖熱鬧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叔叔帶了女人回來,爺爺不喜歡,爸爸媽媽卻支持,一家人未免有又了爭執(zhí)。
他們就這樣互相愛著、爭執(zhí)著、彼此支撐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可是蕭家人都不長壽。
最大的天倫之樂,也就是三代同堂。好在爺爺也享受了三代同堂的快樂時光,叔叔也享受到了這樣的快樂時光。雖然短暫,人生中于親情方面的遺憾,倒也少一些了。只是爸爸媽媽,卻是連看著他們成長的機會都沒有。
蕭晴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要去爸爸媽媽的房間看一看。可是和蕭北一樣,她自己也沒有這個勇氣。縱然近在咫尺,縱然從未忘記,卻是沒有去看那些遺物的勇氣。
自從他們?nèi)ッ绹螅险锞驮贈]有從前的歡聲笑語了。還是墨墨和搖搖的回歸,重新給這老宅帶來了生氣。
轉(zhuǎn)頭看向擺放在床頭的,除夕夜那天,他們一家人照的照片。那時候叔叔笑得這么開心、叔叔看起來如此健康……可是現(xiàn)在……
幸而留下了這張照片。
叔叔讓麗薩把照片洗出來,放在他們的房間中。其實叔叔是最渴望家庭的溫暖的,可是他們卻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叔叔不說,他們便忽略了陪伴。
蕭晴睡不著,起身出去走走。開門,就看到蕭北坐在二樓的護欄上。燈光很暗,蕭晴看不清蕭北的表情?墒墙愕苓B心,她能體會得到蕭北此時的心情。
小時候,他們在老宅生活的時候,蕭北總愿意坐在二樓的護欄上。被爺爺和叔叔看到了,就要挨罵,被麗薩看到了,就會緊張的把他報下來。那時候麗薩還是個年輕的少女,中國話說的還不是這么流利,用蹩腳的漢語說著,“會摔的,會摔的”,好像一只鸚鵡。
記憶中,倒是爸爸媽媽并不攔著蕭北。但是卻也很擔憂,每次看到蕭北坐在上面,他們總會悄悄在一旁看著。記憶中,爸爸的自是還是隨時會沖出去的樣子。
“阿北,等救出了墨墨,我們都回到老宅來生活吧”,蕭晴輕聲道,“雖說這里距離市區(qū)稍微遠了些,但這畢竟是我們的家啊。”
黑暗中,蕭北應(yīng)了一聲:“嗯。”
小時候他總愿意坐在二樓的護欄上面,因為覺得這里高,覺得這里如同懸崖邊上一般,很刺激。
可是現(xiàn)在呢,坐在這上面,他的腳卻在地面上。再也沒有當初刺激的感覺了。此時坐在這里,心里卻也不是寧靜的。
因為他心里牽掛著一個人,而那個人,此時不在他身邊。
一年來,已經(jīng)習慣了沈墨在他身邊的日子,習慣了睡覺的時候身旁有一個睡相很不好的女人,習慣了身旁的溫暖。
他不知道這種溫暖會持續(xù)多久。只是他知道,這種溫暖,已經(jīng)讓他產(chǎn)生了依賴感。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個人。
爸爸媽媽走得太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害怕。而叔叔和爺爺,雖說也是他在乎的人,但卻也知道生死有命,他們的年紀都大了,去世是遲早的事。所以想開了,便沒有那么害怕失去了。
但對于這女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了。所以心里從未做過沒有她的準備,萬一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平靜對待。
蕭晴靠墻站著,蕭北仍舊坐在護欄上,姐弟兩人就這么默默不語。夜靜無聲,誰也沒有困意。
人死后到底有沒有靈魂,誰也不清楚。
從前他們信奉的都是唯物主義,知道人死如燈滅,但是這一刻,他們卻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靈魂。他們希望叔叔的靈魂,能夠回來和他們相聚。
沈墨身上的藥效過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沈墨看了看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再看了看下玄月,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而蕭北并沒有在這一天里,將她救出去。
心態(tài)倒是不錯,還有心思和自己開玩笑,心道:“沒有搖搖在,就沒人救你了吧?還真以為自己是根兒蔥!”
玩笑歸玩笑,其實她心里清楚,蕭北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呢。
屋子里有兩個看管她的小混混,很是警覺。一個人在睡覺、另一個人,就這么如同夜貓子一般,睜著幽幽的眼睛,在沒開燈的房間里,直勾勾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