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乾的拳法外人看來,肯定是屬于輕柔的,就像一道春風一樣,但只有真正跟他對上的人才會明白,那其中凝聚的可怕的力量。太極的要義是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楊玉乾揮出的拳頭只能用四兩碎千斤來形容。
這完全是破壞、湮滅性的力量。
接踵而來的又一拳又快又強勢,林清揚被迫只好揮拳相迎,這一拳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使出了全身的力量……
鏗!!!
一聲巨響,彷如聲入九霄,震天動地一般,兩只拳頭實實的撞擊在了一起,頓時爆炸開了一股強大的氣場,直震動的晨練場周圍的花草樹木一片凌亂,落葉紛紛。
噔噔噔……
林清揚一連退出去了七步才堪堪止住身形,對面的楊玉乾老人只退了三步,并且身形隨意,看不出受到什么影響。
林清揚甩了甩剛才揮出去的胳膊,整條胳膊麻的失去了知覺,手指的骨縫間跌宕起陣陣刺心的痛。
“呵呵,果然實力不俗,我是真沒看走眼。”楊玉乾老人摸著下巴上的雪白山羊胡,“你的師傅是誰?”
“不知道。”
“哦?你是不想告訴我么?”
林清揚苦澀一笑,“我是真的不知道師傅的姓名。”
“那你豈不是大不孝,連師傅的名字都不記得?”
“不是不記得,而是不是知道,我的師傅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姓名。”
楊玉乾又摸了摸山羊胡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這么說,你師傅還真是一個怪人。他還在健在么?”
“七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林清揚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
“那這么說,他是想讓他的畢生榮辱都隨其姓名掩埋九泉之下。”楊玉乾忽然有感而發,嘆道“人生在世,無論何等的風光過,任你是千道光萬丈芒加身,到最后不過一杯黃土啊。”
“年輕人,能再陪我這個行將枯木的老人過兩招么?我好久沒像剛才那么暢快過了。”
楊玉乾微笑著看向林清揚,眼神里充滿了期盼。
林清揚心里稍稍猶豫一下,自己擺明了是打不過眼前這個老頭的,但看他眼神如此的期盼,又實在不忍心拒絕,最后只好點了點頭,雙手抱拳向楊玉乾拜了一下,“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還希望老前輩能手下留情。”
“年輕人,你不必太謙虛了,雖然你勝不過我這個老人,但我若是想贏你也沒那么容易。咱們今個兒就各施所長,打它個酣暢淋漓。”楊玉乾意氣風發的道。
聞言之后,林清揚的心頭倏爾一股熱血澎湃,自從不做殺手之后,他已經好久沒真正的跟高手動過手,也不知道身體里的力量此時此刻成長到了什么階段,今天早上的確是個檢測的好機會。
“年輕人,你先請吧。”
楊玉乾伸手向林清揚示意。
林清揚微微一笑,“老前輩,那我就不客氣了。”
言罷,林清揚左手握拳,右手持掌,腳下罡步頻閃,迅速而威猛的就向楊玉乾沖了過來……
平靜的空氣中倏爾起了一陣風,將廣場上零落樹葉和花瓣卷起沖向空中,拳芒劃過,掌風斬落,一股強大的氣場爆裂開來,頓時將落葉與花瓣擊的粉碎。
此情此景,似乎只有玄幻的臆想中才會出現。
楊玉乾眼睛微微瞇起,雪白的須發與身上的白袍被迎面襲來的風吹的起舞,嘴角倏起一抹灼熱的弧度,眼看著林清揚的拳、掌尤如慢動作般的攻至眼前,他的雙拳倏爾握緊,尤如兩道白虹一般迎了上去。
砰!砰!鏗!……
一老一少迅速的交擊著,拳腳揮舞的讓人眼花繚亂。
晨練廣場上的風更大了,氣場更強烈,周圍的花草樹木一陣猛烈的搖顫,半空中落下凌亂的樹葉雨,平地上被卷起一片花草的殘骸,沖向了半空中,又被強勁的氣場擊的粉碎。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五分鐘后,就聽‘鏗’的一聲悶響,彷如兩桿重兵器交擊一樣,楊玉乾一拳打在了林清揚的胸口上,林清揚悶喝一聲,整個人凌空倒飛出去,嘴角灑落一片的血花。
而此時,楊玉乾老人也是一聲輕喝,整個人被彈的險些離地倒飛,噔噔噔的直退了七步半才穩住身形,胸口一陣憋悶,同時嘴角溢出了一絲血絲。
眼看著林清揚就要落地,四仰八叉的摔個大爬爬,這時他忽然兩手向后躬起,同時兩腿向后彎,整個身體向上躬起,落地的一瞬間手跟腳先著地,然后噌的一下整個人就彈了起來。
林清揚捂著胸口,嘴里往外咳出了一口鮮血,雖然是受了內傷,但是不重。
楊玉乾老人嘴角溢出血絲,把胡子染紅了一角,臉上微泛紅光,眼神中一陣的滿足,微笑著對林清揚說“年輕人,好身手啊,日后一定前途無量。”
“老前輩,你沒事兒吧。”林清揚隨便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關切的問道。
楊玉乾搖搖頭,“哎,老了,不中用了,本來可以用太極之氣完全化解你的罡氣的,但還是慢了一分,沒能化解的了。我看你使用的拳法長短結合,諸家紛雜,難道是百家拳么?”
林清揚捎頭笑了笑,“老前輩你好眼力,小時候各家的拳法都學了一些,學的比較雜。”
楊玉乾捋了捋胡須,呵呵笑道“你的武功還能再精進,愿不愿意拜我為師?”
林清揚搖頭,“實在不好意思老前輩,我林清揚畢生只有一個師傅,決不再拜別的師傅。”
“呵呵,好啊,難得你有這樣一份孝心,我也不強求你。”楊玉乾道“你的拳法關鍵是以剛為主,缺少柔性,所以那天我看大太極的時候很生硬。倘若你能把太極的要義融入其中,你的武功肯定會更上一層樓的,到時候不但可以四兩撥千斤,四兩碎萬斤都不是難事。”
林清揚一聽,仔細一想,類似的話師傅好像也跟自己說過,師傅也曾對自己說過,剛強的武功練至極致之后,想要突破,唯有結合柔派的武功,而太極就是柔派最杰出的代表。
“謝謝老前輩指點,我一定潛心思忖您說過的話。”
楊玉乾擺擺手,“光靠思忖是不行的,太慢了,我看你印堂中央青黑兩氣不定,恐怕最近會遇到什么難事,我今天就破個格,指點指點你。”
“這……”
林清揚想要說話,被楊玉乾擺手制止。
“閉上眼睛,深呼吸,把心緒放平,然后用心靈去聆聽周圍的變化,風聲、鳥語、花香、以及塵埃劃過地面的聲音……再提氣,伸展開你的雙手,用意念而不是力量把拳頭握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放松,臆想著自己融入到了大自然中,你就是那風,是那鳥語,是那花香,是那世間最微小的塵埃……”
林清揚閉著眼睛,慢慢的進入了狀態,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突然變輕了,仿佛能夠隨風飄飛一樣,體內金剛不破的霸道罡氣慢慢收斂,血管里的血液仿似變慢……突然有一片樹葉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似被壓的重重下陷……
“起勢……抱球勢……單推勢……探勢……托勢……撲勢……擔勢……”
耳邊響起了楊玉乾蒼老而又威嚴的聲音,林清揚跟隨著聲音慢慢的發揮出太極十三式的招式,這一次他身心合一,式由心發,完全不受身體罡力的牽制,動作看起來極其柔和,完全領略了太極的奧義一般……
林清揚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太極山矗立在眼前,山峰之上濃云之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八卦陰陽魚,他正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目的地是觸摸到那個陰陽魚。
就在他即將攀上山峰,觸摸到那輪巨大的陰陽魚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噪音,直接打破了這難得的意境……
“師傅,剛才是你在打架么,轟隆隆的直接把我從床上震起來了!”
林清揚睜開眼,只見一個愣頭愣腦的老頭兒正站在楊玉乾的身邊,這老頭他之前見過,是楊玉乾的二徒弟二愣頭。
楊玉乾不理二楞頭,問林清揚“怎么樣?”
林清揚深吐出一口氣,笑道“就快要觸碰到陰陽魚了。”
楊玉乾眼中倏爾一道精光閃過,眼眸瞬間明亮了許多,有些激動的道“你真的看到陰陽魚了!”
“嗯,懸浮在一座大山上,那座山很高,上面有許多的老松……”
不等林清揚形容完,楊玉乾激動的道“那是武當山,我師宗的所在地,你剛才打的太極十三式正是武當太極,武當太極的終極奧義就是將那陰陽魚收納于自己的體內。”
楊玉乾又嘆了口氣,“唉,可惜啊,你剛才倘若碰到了那陰陽魚就好了,說不定就能將它收納到體內了,也就得到了武當太極的終極奧義,你的武功馬上就可以更上一層樓……可惜,可惜了啊。”
“師傅,什么陰陽魚啊,我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二楞頭在旁邊問道。
鏗!
楊玉乾直接一個爆栗賞在了他的腦門上,“你還好意思說,都怨你,否則林清揚現在可能已經大成了!”
“我……”二楞頭一副委屈懊惱的模樣,滿懷歉意的看著林清揚,“真是對不起啊小兄弟,我壞你好事了。”
林清揚連忙笑道“沒關系老大爺,武功修煉講究個緣分,我剛才沒能成功是緣分未到,怨不得別人的。”說完,轉而對楊玉乾拜了又拜,謝了再謝,“老前輩的大恩林清揚不言謝,他日有機會一定報答!”
楊玉乾笑了笑,“我叫楊玉乾,以后不介意的話喊我楊師傅吧,至于報答不報答的那都是后話,就像你說的一樣,武功修煉講究的是緣分,我今天能在這兒指導你也是緣分。”
林清揚點頭稱是,然后就朝自己的別墅走去了。
楊玉乾望著林清揚的背影,眼神里倏爾流露出一股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