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勵成覺得自己快瘋了。
車子似離弦的箭,不受控制的疾馳在漆黑的道路上。
道路兩旁的樹木快速向后退去,黑影重重,像是鬼魅一般,
他雙眼赤紅,似一頭受傷低喘的獸,雙手用力握緊方向盤,骨節泛白,青筋暴突,腳下用力,狠狠將油門踩到底。
窗口打開,寒風似刀子一般,割在臉上。
失控的車子向前方疾馳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好像哪里都容納不了此刻的暴躁和憤怒,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憑著僅有的一絲意識,向前開去。
十幾分鐘后,車子緩緩停在一間娛樂城門口。
盯著頭頂的牌子看了好幾秒鐘,陸勵成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這是當年出事的那家娛樂城。
是他和蘇瑤一切孽緣的開始。
鬼使神差的,他推門走了下去,訂下了他和蘇瑤曾經有過一夜風流的那間套房。
緩緩推門進去,房間里一片漆黑,月光合著燈光從窗口傾而入,鋪灑了一室昏黃。
自從出了那件事,再加上陸勵成刻意的打壓,這家娛樂城的生意一落千丈,很是慘淡,靠著以前的老底才艱難的維持到了現在,更沒有財力去裝修。
所以盡管六年過去了,這間房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陸勵成緩步走進去,腳上似是灌了鉛,每一步都透著前所未有的沉重。
目光緩緩掃過沙發和桌子,最終落在白色的床單上。
那天清晨,蘇瑤裸露著雪白如玉的肩頭,白色的床單緊緊裹著她纖瘦的身子,雙手顫抖的厲害,用倉皇無助卻強壯鎮定的眼神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真的不是我做的,陸勵成,你相信我。”
她懇求他,相信她。
可是他沒有。
他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將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加諸她身上,他說。
“蘇瑤,十年了,你終于如愿以償把自己送到了我床上,你還真是下賤!”
他罵她下賤,然后把她扔進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心口一陣陣抽搐,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捏住了心臟,疼的他喘不過氣來。
壓抑了太久的淚水猛地宣泄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蘇瑤……”
這兩個字似是刀子,狠狠剮在他心口。
“當初,你是不是也這么疼?”
說不清是悔恨,自責,還是后悔,太多的情緒伴著淚水噴涌而出。
他趴在床上,哭的泣不成聲。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多想回到六年前,將那個孤獨無依,羸弱纖瘦的身子狠狠擁進懷里,輕輕拍撫她的后背,用柔聲細語將她心頭的恐懼一點一點驅逐。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他們終歸回不到最初的原點。
“蘇瑤……蘇瑤……”
一聲聲壓抑而沉痛的低喃,從他口中溢出,這一刻,他卸去層層堅硬的鎧甲,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哭的像個被遺落在街角的孩子。
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天,陰郁了一整天的烏云重重的壓下來,合著黑的濃郁,隱藏雷霆之勢。
果然,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就下起了迷蒙細雨。
細若牛毛的雨絲伴著寒風吹打在窗臺上,劈啪作響,屋子里的光線也隨之暗了下去。
半個小時后,他的腳邊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整個房間里都迷茫著濃重的酒氣。
“咯吱……”一聲,黑暗中有推門聲響起,一道纖細的身影悄然立在門口。
陸勵成抬眼看去,呼吸頓時一滯!
她逆著光,看不清楚臉,黑色的禮服和周圍的漆黑融為一體,似乎趕的有點急,松松挽就的發鬂有點凌亂,手里提著一雙銀白色的高跟鞋。
纖瘦而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胸口微微起伏,站在門口,靜默的看著他。
蘇瑤!是蘇瑤!
陸勵成漆黑的眼底升起一簇亮光,那簇光一點一點快速的擴散,趕走所有的陰霾。
“蘇瑤……”他喃喃叫了一聲,起身踉蹌向她走去。
猛地將她抱進懷里,滾燙的眼淚低落在她頭頂,“蘇瑤,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自己該死,可是怎么辦,我舍不得你,我真的沒有辦法放手,你要我如何眼睜睜的看著你嫁給葉思辰,那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
他真的醉了,眼淚不斷的洶涌而出,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饒是如此,雙臂卻似鐵鉗一般,半分都不愿松開。
被他擁在懷里的女人,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安簡笑了。
她就知道,陸勵成失魂落魄的跑出去,一定會借酒澆愁,她的機會也就來了。
所以陸勵成前腳剛出了門,她后腳就跟了上來,并且在這個男人叫了十幾瓶酒之后,特意穿了一身蘇瑤在晚會上穿的禮服,胸有成竹的走了上來。
在此之前,安簡從來沒有想過一場露水情緣能拴住這個男人,畢竟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有錢又有權,不可能因為睡一覺就對你癡心不悔。
可是從那天晚上的拒絕,到今天他對蘇瑤的態度,都讓安簡知道了一件事。
除了蘇瑤,陸勵成碰不了別的女人。
也就是說,他這輩子必須娶蘇瑤。
可是恰恰蘇瑤又以死相逼,讓他親口同意了她和葉思辰的婚事,只要一結婚,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跟陸勵成有半分糾纏了。
安簡沒想到,老天爺會把這個好的一個機會擺在她眼前。
如果今天晚上她能順利把陸勵成弄上床,那么從此以后,除了她和蘇瑤,陸勵成再也不會碰別的女人。
可是蘇瑤已經結婚了,也就是說,陸勵成只能跟她上床。
說不定,她還能光明正大的嫁給陸勵成,成為無上尊榮的陸太太。
一絲算計劃過眼底,安簡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貪戀的使勁嗅了一下鼻端縈繞的煙草味,內心一陣悸動,緩緩抬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