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蘇慕玉拉著蘇雪瑜的手，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蘇雪瑜被她弄懵了。

“你這是怎么了？”

“我想起了二表姐。”蘇慕玉說道：“她的脾氣那么好，也要被打。是不是成了親，我們便從上好的夜明珠變成了死魚眼珠子？”

蘇雪瑜神色復雜，摸著蘇慕玉的頭發：“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亂七八糟的話？”

“從一本話本里看的。話本里的蘭月本來是個父母寵愛的千金小姐。一次出行時，她遇見了書生，被他風流倜儻的樣子誘惑，便與他有了私情。后來那書生上門求親，蘭月爹娘不允。蘭月癡傻，以死相逼，這讓才讓他同意了這門親事。只是嫁過去之后，那風流倜儻的書生拿著她的銀子出外逍遙外活，喝醉了就打蘭月。書上寫道，女人成親之前是上好的夜明珠，人人視如珠寶。嫁人后便是死魚的眼珠子。誰看了都厭惡。”

“最后呢？那個蘭月怎么樣了？”蘇雪瑜低喃。

“她不想讓爹娘擔心，便瞞著他們。可是有一次她的弟弟給她送燕窩，發現她臉上有傷，這件事情便鬧出來了。之后他的爹娘派人把那書生鞭打一頓，逼他寫下和離書，帶著傷痕累累的蘭月回家了。”

“話本一般不是講男歡女愛嗎？你看的這本倒是稀奇。只怕寫下這個話本的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蘇雪瑜說道：“雖不贊同她的說法，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方面有道理。這成了親的人與沒有成親的人還是不同的。成親前是爹娘掌中寶，成親后隨命。”

“連姐姐都這樣說，那我不要成親。”蘇慕玉說道：“我又沒有大姐能干，沒有你厲害。要是被欺負了，豈不是可憐？”

“哪來的臭毛病？還傷感起來了。”蘇雪瑜捏了捏她的臉頰。“你現在在宮里，想嫁人都沒有辦法。等你從宮里出來，怕是老姑娘了。到時候你怕是只要嫁得出去，也不管那男人的是圓是扁，便急沖沖的把自己嫁了。”

“我才不會這樣。”蘇慕玉抗議。“能做夜明珠，誰愿意做死魚眼珠子？”

姐妹兩人回到蘇家后，派人去打聽甄家二小姐的事情。這一打聽，兩人氣壞了。

甄二小姐的夫君不僅在外面花天酒地，還一連納了十房妾室。有的是家里的丫環，有的是在外面搶的。不僅如此，那人和妾室荒唐，還讓正室在那里伺候。誰都知道他家寵妾滅妻，把正室不放在眼里。

“以前只當甄二表姐好脾氣，沒想到好欺成這樣。”蘇慕玉說道：“這次鬧出來了，甄家老爺子應該不會姑息吧？”

“只要京城有點臉面的，都不會再讓他放肆下去。”蘇雪瑜說道：“咱們也別想這些了。等他們最后的結果吧！”

“姐，咱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二表姐？”蘇慕玉說道：“這件事情鬧成這樣，外面都在傳。我們要是裝聾作啞，怕是讓她寒心。”

“我不是不想看她，而是擔心她誤會。她的性子我也了解幾分，好強又敏感。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誤會是她的事情，咱們看不看是咱們的事情。再說了，我相信甄二表姐不是這樣多心的人。她倒霉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同是女人，我們怎么可能不疼惜她？”

“這樣吧！咱們送個帖子去，就說想邀請他們來吃羊肉，問他們有沒有這個空。她要是愿意來，便是不介意這件事情。要是不愿意來，咱們也不能勉強她。”蘇雪瑜說道。

“好，就這樣安排。”蘇慕玉贊同。

甄家姐妹收到蘇家姐妹發的帖子。甄雪蓮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給甄青雨看了。

甄青雨看著帖子，說道：“蘇家妹妹有心了。我知道她們的關心。她們這是擔心我，又不敢上門打擾，所以試試我的反應。”

“姐姐你能明白大家的心意就好了。那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你還有我們姐妹。”甄雪蓮抱著甄青雨。“那我們去見見蘇家姐妹吧？”

“肯定要去的。我們也有一些時間沒有見面了。”甄青雨說道：“那家人總是說以前我們還有蘇家這門親戚，現在蘇家落魄了，我也沒有價值了。可是他永遠也不懂，蘇家不會落魄的。就憑蘇家先輩立下的那些戰功，當今圣上也不敢對蘇家動手。你說這種愚蠢的男人，怎么是我甄青雨的男人？”

甄家姐妹坐著馬車前往蘇家。

蘇家的仆人在得到消息后一直在門口等著。

“兩位表小姐快請進。”仆人迎著他們走進蘇家大門。

甄家姐妹看著蘇家的院子，說道：“瀾兒不在，蘇家還是蘇家。這樣的底蘊豈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就是不知道瀾兒什么時候能回來。”甄雪蓮說道：“我想她了。你說她的命格怎么也這么曲折？當初嫁到我們家也沒這么多事。”

“我們家哪個比得上平陽王世子？只怕還沒有嫁過來，平陽王世子就把我們家滅了。”甄青雨說完，心情沉重。“為什么明明還是那個人，心境竟這么大的不同？現在再看這些舊時物，有種灰蒙蒙的感覺。”

“我家羊肉串可是鮮紅的，不會讓你有灰蒙蒙的感覺。”蘇慕玉和蘇雪瑜從對面走過來。“你們這是話本看多了？怎么多愁善感的？你們應了約，我們可高興了，馬上就做準備。這敢情好，約定的時間都過了，你們才過來。你們這慢吞吞的性子是從誰那里學的？”

“我們這是太久沒來了，連車夫都走錯路了。”甄青雨說道：“看來以后還是得常來啊！”

“這說明你們無情無義。”蘇慕玉說道：“連我們家都走錯了，可見心里沒有我們。對吧？”

“好了，再說下去，羊肉串怕是要燒焦了吧？我可是老遠都聞到那香味了。”甄雪蓮動了動鼻子。“太香了。我忍不住了。”

“這人怕是狗鼻子。”眾人笑了起來。

“快讓她去吃吧！最近怕是饞壞了。原本嘴巴就沒有停過的人，現在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整天只能喝水，可憐極了。”

龐氏走過來，看著鬧騰的幾姐妹，說道：“你們今天有口福。我莊子上剛出了幾壇葡萄酒。那最適合你們這些小姑娘。”

“嬸，你太好了。”甄雪蓮歡呼。“快走快走。”

龐氏看著幾人笑了起來。

甄青雨從龐氏的身側走過去的時候，向她行禮。

龐氏摸了摸她的頭發：“玩開心些。”

“嗯。”甄青雨附和。

涼亭里，姐妹幾人一邊烤著羊肉串一邊喝著葡萄酒。

“我第一次喝這個酒的時候有些不習慣，感覺它的味道怪怪的。后來喝了幾次，越來越覺得它的味道特別。最重要的是它對身體無害。這是嬸子莊子上的酒，咱們可得多喝點。”蘇雪瑜為幾人倒酒。“最重要的是管我們喝酒的人不在。咱們不用擔心，只管喝。”

管他們喝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蘇榮華。

別看蘇榮華風度翩翩的樣子，對他們蘇家的幾個姑娘可是管教甚嚴，可以說像個老夫子似的。

“我倒希望有人管我。”甄青雨端著酒杯。“有人管挺好的。”

蘇雪瑜碰了碰她的酒杯：“有人管是好的，沒人管也是好的。咱們最重要的是活出自我不是嗎？”

“可是我們活出自我了嗎？我沒有，你活出了嗎？”甄青雨看著蘇雪瑜。

蘇雪瑜沉默。

“你的丈夫看起來不錯。可是我卻沒有在你的臉上看見幸福。你剛生了一個孩子，應該很受他們家喜歡吧？為什么你的臉上滿是愁云？按理說我不該說這些傷心事情。你們的好意，我也懂得。只是今日在場的是我們姐妹。這個時候不說，什么時候才能說？與長輩不能說，害怕他們擔心。與外人不能說，那也沒什么好說的。這些話也只有對你們說。借著這杯酒，倒一倒苦水，明天日子照樣過。”

“你說得對。我們姐妹之間沒有什么好避諱的。有什么話理應說出來。”蘇雪瑜說道：“我以為嫁了個喜歡的人。我的日子應該是好過的。可是我比誰都清楚日子過久了，各種問題便出來了。這三個月里，我總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后宅的怨婦？”

“你至少有過快樂的時候。”甄青雨看著杯中的葡萄酒。“你就像這杯葡萄酒，看似澀，其實澀中帶甜。而我呢？喝的是一杯毒酒。明知道它是一杯毒杯，我還繼續喝下去，那不是傻嗎？你們在這里，我就實話給你們說吧！這次的事情是我故意鬧大的。以前他打得很有分寸，不會讓我看起來有明顯的傷痕。這次不一樣了。我故意激怒他，讓他使勁打我。你們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打死了便解脫了，要是沒有打死，就有可能逃離那個鬼地方。反正我也沒有子嗣，沒有什么牽絆。大不了去尼姑庵里呆著。甄家不會缺我一口吃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