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雯走向不遠(yuǎn)處的背簍,在里面翻找了一番,取出一簇草藥。
“就是它。它的味道偏甜,又對排毒養(yǎng)顏有奇效,我就用在桃花糕里了。”裴玉雯見譚弈之沒有接著,疑惑地看著他,將東西塞到他手里。“你不是為了這個來的嗎?我給了你,你反而不接,還害怕我下毒不成?”
“你……就這樣給我了?”譚弈之以為還要再廢些口舌。裴玉雯的大方讓他驚訝,還有些不明所以。
“我原本想著,如果你來找我要藥,我一定要用桃花糕的生意與你交涉,讓你助我一臂之力再把草藥拱手相讓。可是看你深受打擊,一幅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害的樣子,我就臨時改變主意了。”裴玉雯揮揮手:“好了,走吧!”
譚弈之打量著面前這個長相平凡,卻有著不俗氣質(zhì)的少女。她那幅無所謂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對她說道:“我雖是酒樓的三少爺,可是家里的生意卻不歸我管。我能幫姑娘的并不多。這是我的心意,就當(dāng)作對姑娘救命之恩的感謝。”
此時譚弈之對裴玉雯少了幾分戒心,多了幾分欣賞。連說話也客氣了許多,不像剛才那樣跋扈相對。
裴玉雯接過來。展開一看,挑眉睨他一眼:“真大方,一百兩銀子呢!行了,從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譚弈之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走出院子。在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用腳在草地上蹭了蹭,那張俊臉皺成了一團。
裴玉雯得了銀子,心情正大好。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想起自己初來時的糾結(jié),不由得撲哧一笑。
譚弈之回頭就看見那迎風(fēng)而立的少女笑嫣如花的樣子。她的眼睛晶亮明媚,如同他曾經(jīng)見過的最美麗的煙火。那身粗布麻衣并沒有掩蓋她的風(fēng)華。這么一個窮山僻壤的地方居然藏著一只金鳳凰。不過這地方關(guān)不住她的,他可以肯定。
“走了?”裴燁探出腦袋,沒有看見譚弈之的身影,整個人鉆出來。“剛才你說什么一百兩?”
裴玉雯將手里的一百兩銀票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雖然沒有和大酒樓合作的機會,但是我們有了創(chuàng)業(yè)資金。所以說這一趟也沒有白走。這一百兩可以先把這個破房子重建一下,剩下的租個店面做生意。”
李氏也聽見聲音走出來。看見裴玉雯手里的一百兩,她嘴皮張了張:“大丫頭,七月也該上私塾了。”
裴玉雯一愣,看向神情復(fù)雜的李氏。裴燁也沒有想到李氏會提這件事情。他與裴玉雯的神情如出一轍。
李氏被兩個孫子輩的孩子盯著,向來專橫慣的她有些不自在。以前都是她說了算,可是現(xiàn)在銀子是裴玉雯賺的,她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樣專權(quán)。然而,送裴七月去上學(xué)是她非常執(zhí)著的事情。如果他們不同意,她就想辦法自己賺錢。
裴玉雯走向李氏,拉著她的手:“奶奶,七月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以后他會考上童生,秀才,再考上舉人,做大官。他不用再像爹,叔叔,還有大哥那樣被抓壯丁上戰(zhàn)場。朝廷是不會抓秀才去做壯丁的。”
李氏緊緊地抓著裴玉雯。滿是褶子的枯手上全是骨頭,只有一層肉皮包裹在外面。她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裴玉雯的手:“好孩子,奶奶沒有白疼你。還是你明白奶奶的心思。”
這些年戰(zhàn)爭不斷,被抓壯丁的不止他們一家人。可是其他家有銀子的就買下了那個名額,只有窮得吃不起飯的才被抓去上戰(zhàn)場。一個名額要二十兩銀子,他們家哪里買得起?只有看著家里的男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抓走。
“奶奶,咱們七月那么聰明,說不定能夠考上狀元郎呢!”裴燁咧嘴笑道。
“就你會哄我。狀元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磕棠滩磺笏嗝垂庾谝妫幌肟粗銈兂捎H生子就好了。”李氏哽咽。
傍晚,裴玉雯做了燒排骨,青蒸魚,炒蘑菇,最后還烙了幾個蔥油餅。全家人圍著桌前吃著。當(dāng)裴玉雯把那一百兩銀票拿出來,順便說了自己的想法時,全家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就聽見裴玉靈和裴玉茵的哭泣聲。
裴玉雯沉默。
裴燁是男孩子,淚脈沒有這么發(fā)達(dá),雖然也有些感觸,但是還沒有眼淚滴下來。裴七月還是個孩子。現(xiàn)在他每天有肉吃,而且能夠吃得飽飽的,還能穿暖和的衣服,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長這么大最幸福的事情。
林氏和小林氏這對婆媳非常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對裴玉雯這個能干人,他們也是發(fā)自真心的敬重。裴玉雯怎么安排,他們都不會有意見。大家都知道這銀票是怎么來的。就算裴玉雯私吞了這張銀票,他們也不會說什么。
“小七月,姐姐說讓你去讀書,你高興嗎?”裴玉茵摸了摸裴七月的小腦袋。
“對呀!我們只顧自己高興,還沒有問過小七月的想法。”林氏慈愛地看著裴七月。“乖孫,你想不想讀書?”
裴七月歪著小腦袋,最近圓了一圈的小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讀書?是不是有很多小孩子在讀人之初性本善的那個地方?我看見小虎子和黑子就在那里念詞。我想跟著他們學(xué),他們不讓。那里的夫子也不讓。”
“村子里的私塾我見過,里面的夫子可兇了。而且,他嫌貧愛富。對那些家境好的孩子,他就特別的好。對那些家境不好的,他就各種不待見。咱們七月要是去那里讀書,真的合適嗎?”裴燁氣憤地說著。
“那我們就把七月送到城里去讀書。咱們不讀村里的私塾。”裴玉雯看向裴七月,視線掃過李氏,林氏,小林氏,給他們分析道:“以后我們要去城里做生意,肯定天天往城里跑。接送小七月也方便。另外城里的夫子學(xué)問更好,對小七月更有幫助。”
“好,就這樣定了。”李氏眼眸發(fā)亮,愉悅地看著裴七月。
裴七月是李氏的希望,也是她心中最疼愛的人。只有面對裴七月,李氏的情緒才會起伏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