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側門前本種著桂花, 如今不到季節里,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木。
天寒地凍下,因著王嚴的事, 謝府門前的是非就沒斷過, 因李家的人來這里鬧過兩次,謝侯爺特意將前院的兩個侍衛派到派了門前把守。
這幾個侍衛雖在前院當差, 對后院倒也熟悉,瞧見玉枝走過來, 便打了一聲招呼:“玉枝姑娘, 又出去給夫人采辦東西?”
玉枝頓了一下,隨后抬眸笑道:“是啊,夫人房里的金絲線不夠了, 王嬤嬤特意吩咐我出來采買一些回去。”
侍衛有些吃驚地說:“我記得前幾日玉枝姑娘不是剛替夫人采買了一些金絲線嗎, 怎么又不夠了?”
玉枝面色一僵,緊了一下手, 從荷包里拿了幾兩碎銀子塞給侍衛,“瞧我這記性,是出去買銀絲線,竟也險些給記錯了。”
侍衛瞧了一眼玉枝僵硬的面容,掂量著手里的碎銀子,讓開了路,笑著說:“姑娘得夫人器重,差事忙。現下沒記錯就行。”
玉枝勉強地笑了笑。
等玉枝側身出去之后,侍衛看著玉枝逐漸遠去背影, 嘴里小聲嘟囔著:“躲出去偷懶就是躲出去偷懶,這幾日天天用這些借口出府,真當我們守在外院什么都不知道。”
山峨從拐角里出來, 便正好聽見了這句話。她腳步一頓,隨即笑著走上前說:“劉小哥,這是怎么了?”
劉侍衛認出山峨是戚秋跟前當差的丫鬟,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訕笑著說:“發發牢騷,發發牢騷,擾著姑娘了。”
山峨還想打聽,劉侍衛卻不敢再說了。
玉枝是謝夫人跟前當差的丫鬟,他私底下發發牢騷也就算了,若是在山峨跟前賣弄口舌傳出去,他照樣吃不了兜著走。
還是山峨身后跟著的丫鬟左右張望了一下,突然說:“咦,前面那道身影好似是夫人跟前當差的玉枝姐姐,她也出府采買嗎?”
聽著侍衛應聲,山峨眼眸一眨,心里有了數。
一道出了門,山峨便轉身對身后的丫鬟說:“小姐吩咐要采買的東西多,我們還是分開走吧。”
那小丫鬟自然也不敢說什么,點了點頭頭。
等小丫鬟的身影遠去之后,山峨朝玉枝走的那條街快步跟了上去。
玉枝一路都走得很謹慎,她特意繞遠了路,左拐右拐之下走到了一間園子門口。
那園子門前把守著人,玉枝遞上請帖才被放了進去。
她徑直走向左廂房,推開門,便見裊裊熏煙。正前方擺著一扇屏風,后面坐著一抹窈窕身姿的女子,頭梳云鬢,髻上簪花,雖看不清模樣,但也知是個模樣秀氣的佳人。
女子輕聲說:“來了。”
玉枝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了兩個響頭之后說:“還請秦小姐救命。”
屏風后面的女子擱下手里的茶盞,站起身,繞過繡著花好月圓之景緩步走了出來。
女子模樣溫婉秀雅,眉眼清秀可人,一雙丹鳳眼讓她看起來溫柔高貴,身上的青衣更襯膚白如雪,一舉一動都透著端莊矜持。
這般氣質,也只有秦韻。
秦韻走過來,扶起玉枝,“快起來,地上涼。”
玉枝卻是不肯,再抬起頭時已經淚流滿面,她哭著說:“求小姐救救我姐姐玉紅。”
秦韻無奈地說:“你姐姐如今落到錦衣衛的手里,我也是無可奈何。”
玉枝哽咽,“現下尚姑娘也被抓了進去,只有您能救她一命了,還求您想想辦法。”
“這……”秦韻輕嘆了一口氣說:“你先起來,起來之后我們再說。”
玉枝這才擦了擦眼淚,站起了身來。
秦韻說:“你比我更知道錦衣衛是什么地方,這事屬實難辦。如今我是自顧不暇了,就怕幫不了你什么。”
玉枝聽出這話外之意。
是難辦,不是不能辦。
玉枝趕緊說:“小姐被何事纏身,奴婢愿為小姐解憂。”
秦韻一臉惆悵,頓了頓,側臉嘆氣說:“我父親相中了榮郡王府的榮世子,想要將我嫁過去。可你也知道,那榮世子并非良人,并不能托付終生,我眼下也是一籌莫展。”
玉枝沒有說話。
秦韻說:“我本想用謝殊來做借口擋一擋父親,可我送去的荷包謝殊并沒有收下,我雖然糊弄住了儀兒,可父親那邊到底是沒有瞞住,如今眼看父親心意已決,我實在是心里著急的很。”
頓了一下,玉枝說:“秦小姐您出自秦家,乃是大家閨秀,公子沒道理不收下您的荷包,許是有人在背后搗鬼。”
秦韻眉頭微蹙,手指繞著茶盞,緩緩說:“我聽說謝府的那位表姑娘很有手段的,這才入謝府沒多久,謝府上下的人稱贊不斷。”
眸光閃了閃,玉枝說:“戚小姐是很會討人喜歡。”
秦韻嘆氣:“有這么一位佳人在謝公子跟前轉悠,難怪謝公子瞧不上別人。”
玉枝忙說:“姑娘這是哪的話,您出身樣貌樣樣比戚小姐好,萬不能妄自菲薄。那戚小姐不過是會耍些手段罷了,謝夫人因著過往的事一直很忌諱表親聯姻,我瞧那戚小姐未必能過的了這一關。”
秦韻看著玉枝,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現在過不了,等時候長了謝夫人和戚小姐的感情深了,那就未可知了。”
玉枝眼眸微垂,福下身子,“有奴婢在,這感情自然深不了。”
秦韻眼眸一彎。
玉枝試探著說:“那我姐姐的事?”
秦韻看著玉枝,一臉溫婉,“你和你姐姐身世坎坷,眼看就要苦盡甘來,萬不能在臨門一腳時出了差錯。你放心,看在過往的交情上,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玉枝和玉紅是兩姐妹,幼年時走散,前兩年時才再次相遇。
說來也巧,兩姐妹雖然分離多年,早已不知對方蹤跡,也各自被自家主子領走賜了新的名字,卻也正好一個叫玉枝,一個叫玉紅。
聽起來就像兩姐妹。
聽到秦韻這么說,玉枝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謝恩。
玉枝怕出來的時間長,謝夫人起疑心,故而沒有久留,應了秦韻這句話之后,就匆匆告辭了。
等玉枝走之后,秦韻身邊的丫鬟奉上一杯醒酒茶,低聲擔憂地說:“小姐,您真的要幫她救出玉紅嗎?她可是落到了謝公子手里。”
秦韻接過醒酒茶,“玉紅知道的太多了,自然留不得。”
她抬起眸子,透著身前的屏風看著外面的景,輕聲說:“這兩姐妹都留不得。”
丫鬟心中一凜。
這幾日都是晴天,日頭掛得老高,寒風雖然依舊冰冷,卻也不再透著徹骨的寒意。
青磚白瓦下的庭院,留有鳥雀在啼叫。
戚秋趴在桌子上,有些煩悶。
她這幾日因著換任務的事心思不定。系統分別給她列了兩條路出來,可這換與不換任務,都顯得有些不盡人意。
戚秋惋惜現在已經快完成的任務進度,卻又不想再帶著目的性的去接近討好謝殊。
這對謝殊來說很不公平,對她來說也很是為難。
她根本就不是這塊料子,更別說這幾日謝殊的好感度一動不動,她不知緣由,更是頭疼不已。
好在系統終于當了一回人,給了她時間考慮,只是這幾日她依舊因著此事糾結的焦頭爛額。
正煩心著,山峨推開門走了進來。
山峨跟了玉枝一路,自然要快步回來稟報此事。
將在側門的事講了一番,山峨接著說道:“奴婢跟著玉枝來到一間園子里,那園子要請帖才能進,奴婢只好在外面守著。”
“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玉枝才從里面出來。奴婢瞧著她像是要回府的樣子便沒有再跟著,而是繼續蹲守在園子門外,想要瞧瞧她這般鬼鬼祟祟到底是要做什么。愣是在門外等了有半個多時辰,奴婢才見到有人再從里面出來。”
“出來的卻不止一個人。奴婢瞧見有李夫人,韓夫人,南陽侯夫人,秦家小姐,安家小姐,還有井小姐。剩下的便是一些生面孔,奴婢就不認識了。”
戚秋一頓,“這都是一些高門顯貴,玉枝是怎么進里頭的?”
山峨說:“那地方守衛嚴格,奴婢找了一圈連個狗洞都沒發現,想來玉枝手上是有請帖的。”
戚秋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山峨繼續說:“奴婢回來之后便問了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說玉枝這幾日常常出府,也不知是去做什么,奴婢懷疑她常常來這里。”
戚秋問:“那園子是個什么地方?”
山峨說:“奴婢也打聽了,是個喝茶品花的地方,就是要有請帖才能進。”
戚秋看著手里的帕子,“想來這些地方的請帖都很難得,就是不知謝夫人手里有沒有。”
山峨了然過來,“小姐去問問便知道。”
扶著戚秋起來,山峨又想起了什么,說:“那李家的人在謝府門前鬧了一通還不夠,如今竟然大著膽子去了錦衣衛府門前鬧,奴婢回來路過那條街時可瞧見了,那真是跟撒潑一樣。”
戚秋身形一頓,“謝殊就由著他們鬧?”
山峨搖了搖頭,“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奴婢走出那條街的時候,還能聽見李家家主撒潑的聲音,許是謝公子并沒有在錦衣衛府上。”
戚秋垂下眸子,下意識地看向了手里的玉鐲子。
這是謝殊方才差人送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別著急,之前的伏筆會一個一個揭開。
這兩天正在養身體,先保證日更,過兩天欠的字數就以加更的方式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