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霧漸起的冬日, 青磚白瓦盡數被吞噬在霧色當中,這場大雪在夜色中下的悄無聲息,蓋住了茫茫大地。
天還未亮起, 街上只有一些早食的攤鋪亮著燭火, 廚子正在忙前忙后地準備著。
從相國寺出來,謝殊沒再去別的地方, 踏著尚未褪去的夜色,策馬回了謝府。
他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 而是去到了后院假山處的一處亭子里坐著。
朱紅的亭子已經被白雪覆蓋, 里頭的石椅上也被風吹進來了一層薄雪,下人還沒來得及清理,謝殊草草地拍干凈之后坐下。
這處亭子建在戚秋正屋左側, 離戚秋的院子不過兩步遠, 戚秋推開窗戶便能瞧見。
謝殊在亭子里靜坐了一會,身上的大氅被風吹起又落。
他看似在閉目養神, 手指卻彎曲,放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可見此刻的不平靜。
此時還天色尚早,院子里掛著的紅燈籠輕揚,在一片白雪蒼茫之下,天地盡顯凄涼。
片刻之后,謝殊睜開眸子盯著那飄蕩的紅燈籠,一直看到深重的夜色褪去。
晨光微熹,寒風揚著細雪, 霜霧越來越濃,眼看就要遮住戚秋的院子。
等東邊露出一抹白,已經吹了半天寒風的謝殊揉著眉心, 忽而失笑。
謝殊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折騰了一晚上,身子早已經被凍僵了,這會兒冷得厲害。緩了一會,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準備起身離去。
躍下亭子的臺階,只是不經意間的抬眸,卻讓他腳步卻倏地一頓。
謝殊看著前面,喉結上下一滾,垂在身側的手指不下意識地緊握。
只見不遠處的戚秋院子里,面朝這邊的正屋窗戶已經打開,戚秋一身紫衣立在窗戶邊,手托著腮,正遙遙地看著他。
見他看過來,她甚至還彎了眸子。
霜霧籠罩,將這不遠的距離彌漫的繚繞,雖還不見旭日升起,但天總歸亮了起來,不遠處的厚雪壓彎了樹梢,落下了一層白。
隔著若隱若現的假山流水,兩人相望。
一個薄唇緊抿,身子緊繃,一個彎眸在笑,漫不經心。
過了片刻,戚秋回身拿了斗篷出來。
她頭梳云鬢,髻上簪花,從云霧中走出來,身上的紫衣隨著寒風輕揚。
走到謝殊跟前,戚秋抬眸笑問:“表哥,你這次又是四處走走嗎?”
話音剛落,只聽云霧之中,系統送來提示音。
【恭喜宿主,經檢測攻略目標謝殊的好感度平均值已經突破歷史新高,特獎勵兩朵金玫瑰。】
“然后呢?”
謝殊的書房里,寧和立坐在了一側的書桌上,激動地問,“你是怎么說的?”
寧和立酒品好,喝再多也不會斷片,他醒來之后仔細琢磨了一下謝殊的話,越想越不對勁兒。
他不相信謝殊我有一個朋友的說辭,故而特意派人留意著謝殊的動向,本想暗搓搓的打聽一下,誰知卻是不見謝殊這兩日出府。
他越想越好奇,實在是坐不住了,直接跑上門來問。本來謝殊并不打算告訴他此事,卻抵不住寧和立說要給他出主意的誘惑。
寧和立這個人,別的事不上心,在這種事上卻是個靠譜的。
謝殊將許多事隱去,也不提戚秋的名諱只說是一位相熟的女子,囫圇地講了個大概。寧和立雖然不滿,卻也聽得津津有味。
斷在這里,寧和立不由得急了起來,“你且快說,后來呢?”
謝殊頓了一下,“與她閑聊了一會兒她家中的事。”
謝殊派出去的暗衛遞回來了信,說是戚家的事已經找到了一些眉目,很快就會把東西遞回來,謝殊也打算等過幾日雪化了,將京城里的差事辦好后親自去一趟江陵。
寧和立一愣,“你就說了這個?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為何不說與那個女子知道?”
謝殊也愣了,神色莫名地看著寧和立說:“說什么?”
寧和立急道:“說你心悅她啊!”
謝殊一頓,低聲說:“我心悅她是我的事,為何要說與她聽,給她負擔?我若是說與她聽,她又不那豈不是平白讓她難做。”
戚秋住在謝府,謝殊本就怕她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萬事不好張口。若是他今日向戚秋說了自己的心儀,戚秋又對他沒有那個意思,他這不就是扔了個爛攤子給戚秋,讓她從今往后在府上住的都不安心。
寧和立一陣無言,“那你就打算這么藏著瞞著?打算瞞個一輩子?”
謝殊一哂,“自然不是。”
他站起身,將放在架子上的短刀拿出來。
這短刀打磨的精細,放在檀木的盒子里,刀鞘外面還裹著一層金帕,可見是平日里小心翼翼地存放著。
謝殊撩起身上艷紅的飛魚服走到寧和立跟前,將這把鋒利的短刀推向寧和立。
看著寧和立,謝殊清了清嗓子,桀驁的眉眼也是頭一次當著寧和立的面軟了下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眉眼輕揚,哼笑著說:“教教我怎么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眉眼含笑故作輕松,卻不知自己早已經將心思盡數暴露出來,
這把短刀是謝殊從西域帶回來的,價值不菲,能在皇城腳下買下一處宅子,謝殊寶貝的很,往日里寧和立多看一眼都不讓,如今卻是送到了寧和立的手邊。
寧和立拎起這把短刀揮了兩下,終是沒忍住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謝殊,你也有今天。”
外面長風吹過,寒霜凍人,夕陽垂暮,染了半邊天的橘紅。
謝殊垂首,夕陽透過窗邊灑進來盡數落在他身上,他無奈一笑。
冬日的早晨總是霧蒙蒙的,翌日,天剛一亮謝侯爺就離了府,連早膳也沒有用,謝夫人被驚醒后也沒再睡。
梳妝時推開窗,謝夫人便是嘆了一口氣,王嬤嬤瞧了一眼屋外也說:“上山的日子恐怕又要往后推遲兩日了。”
這兩日接連下大雪,把出城上山的路都給堵住了。
謝夫人無奈地說:“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雪下個不停。”
就是因為大雪,謝夫人安排的去靈山寺燒香的事一直從初五拖到了現在,本來看這兩天出日頭了,謝夫人吩咐下人將上山用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沒想到這又來了一場大雪。
主仆倆正嘆著氣,從外面一溜煙兒跑進來一個小丫鬟,她也不敢進到內室,行禮過后,隔著屏風說:“夫人,淮陽侯府蔣夫人來了。”
謝夫人一愣,和王嬤嬤面面相覷。
離蔣氏帶著蘇文嵐登門還沒有幾天,淮陽侯府怎么又來人了?這幾日雪天路不好走,街上都沒多少行人,蔣氏突然登門,還是這么一大早,天就剛剛亮起。
那日謝夫人和蔣氏的談話并不愉快,最后險些鬧了個不歡而散,蘇文嵐走時也是雙眼通紅,也不知蔣氏此次登門,又是為何。
謝夫人在心里尋思了一下,這才吩咐王嬤嬤去迎,梳妝的丫鬟動作也麻利了起來。
等謝夫人掀開幔簾出去時,只見蔣氏面色焦急地站在正堂之中,已經等的坐不住,在來回踱步。
不等謝夫人上前客套,看見謝夫人出來,蔣氏一把拉著謝夫人就朝外面走,“申娘快些走,府上出事了。”
謝夫人愣了一下,見蔣氏臉色的著急不像作假,心中頓時一緊,也來不及多問,快步跟著蔣氏出了府門,上了淮陽侯府的馬車。
等上了馬車,謝夫人這才知道原委。
蔣氏手里握著帕子,一臉心慌地說:“老爺和文嵐吵了起來,現下老爺要勒死文嵐,便是連老夫人都驚動了卻也勸不住。”
謝夫人一聽,眼皮直跳,“這是為何?”
蔣氏抿了一下唇,頓了好一會這才低聲說:“還是因著與李家的事。這不是王嚴醒了,老爺也松了口,讓我領著文嵐去李府探望。本一切都好好的,可也不知怎么的,昨日老爺一夜未歸,今早天還未亮卻突然鐵青著臉回來,驅趕了下人,二話不說便讓文嵐跪下,聽下人說沒過一會兒老爺便怒氣沖沖地出去拿了麻繩。”
謝夫人皺著眉頭問:“你也不知他們說什么?”
蔣氏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前頭的車夫,湊到了謝夫人跟前小聲說:“我來得晚,當時門已經鎖了起來進不去。我站在門外,也就在老爺和文嵐吵起來時聽見了兩句,老爺說文嵐自輕自賤,不不、不珍惜名節。”
謝夫人猛然一驚。
蔣氏這會也慌得不行,抖著聲音說:“一聽這話,我哪里還敢再打聽。眼見老爺這次是狠下來了心,我實在是勸不住,也不能看著老爺活生生地勒死文嵐,只能來求你進府勸慰住老爺。”
謝夫人心也被揪了起來。
她這哥哥脾氣暴,若真是一怒之下做出來點什么,那今日便是真的收不了場了。
越想心越慌,掀開簾子,謝夫人吩咐車夫走快一些。
車夫趕忙應了一聲,只是路上都是雪,車夫縱然是有心卻也無力,等趕到淮陽侯府時,府上已經是一片寂靜。
前后都不見下人,蔣氏和謝夫人對看一眼,皆是憂心忡忡。
兩人不敢再耽擱,也顧不上路滑,快步走到蘇文嵐院子,只見正屋的門已經敞開,門前圍了一圈的人,還有蘇家兩位小姐正在啼哭。
兩人頓感不妙,走近一看,蘇文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謝夫人和蔣氏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04 20:03:09~2021-09-05 21:44: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王來巡山 2個;漾漾愛書書、iamtr、鹿子、想買啥買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黎 164瓶;搋子 40瓶;e、27012467 20瓶;尕尕 12瓶;清秋踏冰河、大王來巡山、蘇漠 10瓶;七里 7瓶;大貝、甄甄 6瓶;jj系統不行啊 5瓶;想買啥買啥 4瓶;陽、44680270、竺小二 2瓶;江江很炸毛、球球你暴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