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般的黑夜, 細雪飛揚。
沿著街道種起的柳樹早已經失了翠綠,隱在明暗交錯里,枝干上的冰棱還在偷偷往下面淌著水。
雖然北大街的人已經被錦衣衛和禁衛軍聯手驅散, 但旁道長街上的行人卻只增不減, 走在擁擠的街道上,馬車一步三停。
愣是走了快小半個時辰, 戚秋跟著謝殊這才到了錦衣衛府。
錦衣衛府已經燈火通亮,院子里的青竹被風吹的沙沙作響, 來來往往的錦衣衛穿行而過, 見到闊步走過來的謝殊齊齊躬身,“謝大人。”
謝殊本想讓戚秋去自己的屋子里歇息片刻,誰知路徑正堂時, 有一位錦衣衛便急匆匆來報, 說是行兇的犯人已經捉到了。
謝殊腳步一頓。
那名來稟報的錦衣衛趕緊吩咐人將犯人押上來。
眼見外面又起了風,謝殊便領著戚秋進了正堂。
錦衣衛府一般不燒炭火, 正堂也是冰冷的,看見戚秋冷的直哆嗦,謝殊吩咐人搬來了兩盆炭火,屋子里這才暖和一些。
沒過多久,那名行刺的女犯人便被押了上來。
那女犯人身穿布衣,模樣清秀卻有些憔悴,左側嘴角和脖頸處有一顆黑痣,她發髻已經凌亂,身上還有幾道傷口, 許是逃跑時留下的。
押送犯人的是傅吉,他低著頭,拿刀的胳膊一直繃得緊緊的。
正堂里還站著一位千戶, 名喚吳哲,見到這位女犯人不禁驚訝出聲:“蕓娘!”
說罷,吳哲便不解起來,“這是不是抓錯人了,怎么把蕓娘給抓起來了?”
傅吉半天無言,還是那女子自己跪了下來。
這一跪,便是認罪。
吳哲頓時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你刺殺王嚴做什么,你與他無冤無仇”
話說到一半,吳哲想到了什么,及時住了嘴,眸中驚疑不定。
果然便聽蕓娘冷笑起來,“怎么無仇?王嚴那個奸人陷害曹大哥,害的曹大哥一家受了牢獄之災,曹大哥如今又被王嚴抓了起來,百般折磨,你們都忘了嗎!”
此話一落,吳哲幾番囁嚅,卻終是沒再說出什么。
屋子里炭火燒的正旺,錦衣衛的炭火不是什么好炭,噼里啪啦的響聲不斷。
屋子里一時只剩下炭火的灼裂聲。
雖然這幾番話說的不清不楚,但屋子里的人都已是心知肚明。
包括戚秋。
看著蕓娘嘴角和頸部的黑痣,戚秋已經認出她來了。
錦衣衛里不止有男子,也有女子,這位蕓娘想來便是在原著里擁有姓名的女錦衣衛竹蕓。
原著所述,這位女錦衣衛臉上頸部皆有痣,模樣生的可人,輕功出神入化。
想來若不是今夜禁衛軍和錦衣衛集體出動,也不會這么快就捉到她。
她愛慕曹屯,不必想今日自然是為了曹屯這才對王嚴下了殺手。
鎮撫使、曹屯、縱火、王嚴。
戚秋暗道,曹屯是因為縱火一事被抓起來的,蕓娘既然口口聲聲說是王嚴陷害,那么此事十有八九與王嚴脫不了干系。
【經檢測,調查王嚴立了什么功任務進度已達到百分之八十,請宿主繼續努力!
戚秋心思一振。
行兇的犯人已經捉到,礙于被行刺的人是最近風頭正盛的王嚴,為了好交差,禁衛軍統領領著下屬來搶犯人。
錦衣衛這邊自然也不愿意放人,便在院子里你來我往起來,隔著老遠便能聽到這互相不甘示弱的架勢。
聽著遠處的動靜,看著身側的謝殊,戚秋不禁問:“表哥,你不去看看嗎?換別人來送我也是一樣的!
正堂里要談事情,戚秋待著不合適,謝殊便送她去了自己素來歇息的屋子里。
謝殊無奈地說:“我要是去,兩撥人只會鬧得更大。”
戚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到了謝殊的屋子,推開門,里面并不大,用兩道屏風隔開,分成左中右三處。左處用來做書房,右處便是用來休息的。
謝殊將里里外外的燭火都點上,屋子便亮堂多了。
謝殊說:“床我已經吩咐人鋪好了,你若是困了,便在頂上睡一會兒,犯人已經抓到了,想來過不了半個時辰,我們便能回府了。”
戚秋點點頭,卻說:“表哥,當時在醉樓你就已經認出了蕓姑娘了吧,所以才沒有去追!
謝殊身形一頓,挑了一下眉。
戚秋輕聲說:“當時若是去追,你是能追上了的,你是故意放蕓姑娘一條生路,但奈何禁衛軍和錦衣衛圍剿的太厲害,蕓姑娘還是被捉了。”
謝殊垂下眸子,哼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戚秋抬眸:“不是嗎?”
謝殊坐下身來,“還知道什么?”
想了一會兒,戚秋說:“旁的不知道了,但我卻記得當時你在京郊別院里同我說的是,縱火的錦衣衛是個當差三四年,職位不高的人,怎么今日卻變成了曹鎮撫使了?”
謝殊勾了勾唇,“你記性倒是好!
戚秋追問:“可是那日表哥騙我?”
謝殊揚手倒了一杯茶遞給戚秋,戚秋卻是不接,就委屈地看著他。
謝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茶水放在戚秋跟前,“沒有騙你,我也是后來才知曉,原來那日縱火的錦衣衛不止一個!
頓了一下,謝殊說:“后來才知原來曹屯也牽連其中。他當時手持火把,被王嚴拿下時確實有燒毀房屋之意,只是此事若是被百姓知曉,定會民怨四起,所以被瞞了下來!
戚秋了然。
一個職位尚且不高的錦衣衛縱火被拿下尚且還說得過去,若是朝廷的從四品官也牽涉其中,必定會激起千層浪。
“王公子拿下曹大人?”戚秋心弦一動,試探著反問。
謝殊眸子閃過一絲幽深,微微頷首,“據王嚴所說,當時他碰巧發現曹屯的賊心,一路跟蹤,在縱火時剛好將人拿下,這才免了這一場火事。”
戚秋想,她明白了。
錦衣衛縱火一事,曹屯牽連其中,王剛因為這一路跟蹤,及時將人拿下而立了功,與大義滅親檢舉自己伯父貪污受賄一事被陛下論功行賞,李家也因此受光,這才有了如今的風光。
緊接著,系統便給予了肯定。
【恭喜宿主,調查清楚王嚴到底立了什么功任務已經完成,獎勵原身線索片段3,金玫瑰2,銀錢百兩。】
戚秋長舒了一口氣。
謝殊走后,戚秋坐在屋子里,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等著謝殊回來。
錦衣衛府這地界沒什么精致可言,若不是新年煙火氣重,想必還能聞到重重的血腥味。
謝殊走前在屋子里點了兩盆炭火,烘得里里外外都是熱氣,戚秋坐了一會覺得有些悶,便推開了窗戶。
外面燈籠掛的少,有些黑漆漆的,不如街上明亮。青竹攏著夜色,在寒風中窸窸窣窣地輕輕擺動。
想來是犯人已經被抓到了,街上又恢復了熱鬧,隔著老遠也能聽到外面敲鑼打鼓聲,宮里的煙火也不知何時又放了起來。
謝殊這處屋子雖說不上簡陋,卻也沒什么能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戚秋并無睡意,聽到外面煙火的動靜,便又推開門跑了出去。
冬日的天總是無常的,剛剛停住的雪又無聲無息地落了起來。
錦衣衛府就在皇城腳下,隨著這一道道繽紛奪目的煙火,腳下的地都在輕顫。
戚秋站在檐下,風雪不沾身,仰頭看著天上的璀璨多彩,心里各種雜念涌上心頭。
戚秋想,若是沒了這個倒霉催的系統,沒了懸在脖子上的種種陰謀詭計和毒藥,再能換回自己的身子,就這么留在這個世界也好。
萬般滋味都好。
身上的粉色披風被風揚起,鬢邊的碎發浮動,發髻上的海棠絨花輕輕顫動,戚秋站在風里很久,這才聽到那道熟悉的腳步聲。
戚秋轉過身去,只見謝殊身披風月而來,桀驁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落了星星點點的白雪,他身上的氅衣已經解開取下,搭在手腕上。
戚秋覺得這一瞬間,她想要留在這個世界的心思更重了一些。
若是可以的話。
戚秋在心底默默地說。
斂了滿腔心思,戚秋露出一抹歡快地笑,朝謝殊招了招手后跑去。
見她跑來,謝殊腳步一頓,便在原地等她。
戚秋停在謝殊跟前,眼眸映著星星點點的白雪,宛如天上星,“表哥,你們和禁衛軍搶人誰贏了!
這樣說著,戚秋卻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謝殊右手的一包糖炒栗子上。
謝殊輕笑了一聲,將手里的糖炒栗子遞給她,說:“傅吉嘗說這家的糖炒栗子好吃,他夫人很愛吃,我記得你也愛吃糖炒栗子便買來了一份,你也嘗嘗!
握著帕子的手微微收緊,戚秋從謝殊手里接過這還熱騰騰的一包糖炒栗子,只覺得余熱從手心直達五臟六腑。
出門時為了方便,戚秋特意挑選了一個輕便的斗篷,可穿出門時才發現這身斗篷不僅不厚實還有些不經風,穿在身上依舊是涼颼颼的。
已經到了后半夜,雪夜更是冷得厲害。
謝殊將自己手上氅衣遞給戚秋,寒風輕揚,白雪如故,他這才回了剛才的話,在寒風之中垂眸輕聲說:“自然是我贏了!
白雪皚皚,夜空之上,一道煙花隨之綻放。
相國寺的鐘聲透過夜幕緩緩敲響,過了除夕夜,新的一年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剩五個了鐵子們,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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