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垂暮, 明月掩在稀薄的云下面,若隱若現。
寒風并沒有停歇,陣陣吹著, 燈火通明的街上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 燭光一閃一閃。
戚秋和謝殊還未走出客棧,只聽外面突然傳出一陣喧鬧,隨后熱鬧的嘈雜一滯,門外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而來。
抬頭望外看去,跟著舞獅隊伍的人群已經被擠在一堆,沒一會兒, 官兵就圍了上來。
官兵個個面色不善,手里還拿著通緝令,快步走進客棧里, 指著要離去的戚秋和謝殊幾名食客呵斥道:“都不許動,搜查犯人, 速速配合。”
此時來得突然, 沒想到出來逛個廟會還能遇見朝廷搜查犯人, 戚秋一愣, 下意識看向官兵手里的通緝令。
那通緝令上畫了一個長胡子大漢, 眉目猙獰,面露兇光, 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
戚秋沒見過此人, 掃了兩眼后便側身去找謝殊了。
剛一抬頭, 卻見謝殊盯著官兵手里那張通緝令,眉目緊皺。
戚秋腳步一頓。
官兵拿著通緝令挨個認人,走了一圈到戚秋和謝殊的跟前時, 謝殊突然開口問道:“犯人是從京城流竄過來的嗎?”
官兵手上動作一頓,瞇著眼打量謝殊,“你怎么知道?”
謝殊掏出錦衣衛的令牌問:“何時逃竄過來的?”
官兵本眉頭緊皺,盯著謝殊手里的令牌多看了兩眼這才反應過來。
趕緊收了手里的通緝令,官兵彎腰道:“原來是錦衣衛大人,小的剛才有眼無珠,冒犯大人了。”
官兵這番陣仗本就唬人,又是搜查犯人,不少人緊張地往這邊看唯恐被無辜牽連其中。本就惹人耳目,官兵這話一出,自然吸引了客棧一樓全部人的目光。
官兵見謝殊皺眉,也明白過來自己方才行為不妥,便往客棧門口前面無人的角落里指了指,訕笑著說:“大人,我們移步那邊說話。”
謝殊點點頭收了令牌,跟著官兵往前剛走了兩步,身形一頓,突然又停了下來。
轉過身,謝殊對站在原地的戚秋說:“站在這里等我,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戚秋乖乖地點了點頭。
謝殊揉了一下眉心,看向官兵淡聲問:“客棧的人可曾排查清楚了?”
官兵頓時反應了過來,連忙又喊了幾個官差進到客棧里,一個留下來保護戚秋,剩下的幾名官差繼續拿著通緝令排查客棧的可疑人員。
留下來保護戚秋的那個官兵并不知道戚秋是誰,但領了差事,也不敢怠慢戚秋。
將身后的椅子桌子擦干凈,官兵讓戚秋坐下來等,又倒了一盞茶遞給戚秋,“姑娘,您喝茶。”
戚秋接過卻沒敢喝,而是問道:“這通緝令上的犯人是誰?可真是從京城跑出來的?”
官兵回道:“回姑娘的話,這犯人是從京城里跑出來的,至于是誰小的就不清楚了。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只管聽上頭吩咐派遣,多余的不敢打聽。”
聞言,戚秋便沒有再問,又朝官差手里的通緝令看了兩眼,靜靜地坐著等謝殊回來。
謝殊去了大概有兩刻鐘,再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淡。
戚秋迎上去,低低地喚了一聲表哥。
謝殊垂眸說:“已經這個時辰了,等趕回京城的時候怕是城門已經落鎖了,今晚還是先在青山縣留宿一晚吧。”
戚秋早已經料到了,聞言點點頭,“那是不是要找客棧了。”
謝殊道:“客棧不安全,今晚我們先住到衙門里去,走吧。”
戚秋應了一聲好,在官兵的陪同下與謝殊一同去往衙門。
路上,戚秋小聲地對謝殊說:“表哥,我們一晚上不回去,姨母知道了一定會擔心我們的。”
謝殊回道:“我已經讓暗衛快馬加鞭趕回去了。他自己一個人,馬匹跑得快,應該能在城門落鎖之前進城,到時候自然會向劉管家說明的。”
戚秋點點頭,又小聲地問道:“表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要犯從京城里跑出來了?”
謝殊揉著眉心,眼眸微垂,回道:“是燒戚宅的一名犯人從錦衣衛里的大牢逃了出來,犯人從京城逃走之后并不知道流竄到哪個縣城里了,為了保險起見,京城附近的縣城都在排查。”
燒毀戚宅的犯人?
戚秋一怔。
沒想到竟是這批人有一個跑了出來,戚秋微微蹙眉。
謝殊仿佛看出來了戚秋心里的不踏實一般,安撫說:“別害怕,也不一定就流竄到了青山縣。”
聞言,戚秋點點頭,看了一眼謝殊后故意說:“有表哥保護我,我不害怕。”
謝殊腳步一頓,隨即低低的應了一聲,燭光閃爍下卻可見耳朵尖已經紅了。
此時的街上已經不再擁擠,官兵將已經排查過的百姓趕回家里去,路上只有少數人還停留在原地徘徊,戲班子正在拆戲臺,舞獅隊伍也開始原路返回。
錦衣衛謝大人的名諱誰人不知,青山縣的知縣王大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站在門前等候,見到謝殊一行人過來,趕緊笑呵呵的上前來迎。
兩間屋子已經吩咐下人打掃好了,天色已晚,夜色深沉,王知縣不敢打擾謝殊和戚秋休息,寒暄了兩句過后便親自將人領到了房間里休息。
戚秋和謝殊的房間挨在一處,也能彼此安心一些。王知縣給戚秋身邊安排了兩個婢女,伺候戚秋洗漱。
謝殊身邊也被安排了兩個婢女伺候,卻被謝殊婉拒了。
今日沒少忙碌,熄了燈,戚秋累的話都不想說,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著。
這幾日發生的種種應在戚秋的腦子里,擾得她滿腹心事,閉上眼卻也靜不下心來。
往日這個時候水泱便會在屋子里點上安神香,可此次出門留宿來得猝不及防,戚秋身邊也沒帶什么安神香。
燭火搖曳,戚秋干脆坐起身子,靜靜地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從看到劉剛的線索片段之后,戚秋就沒好好的合上眼睡上一覺,心里不是想著這件事,就是盤算著那件事。
現如今,又冒出來一樁事。
縱火的歹徒被關在錦衣衛的大牢里面,由專人看管,怎么就突然逃出了大牢,還是恰巧在謝殊不在京城的時候逃出來的。
錦衣衛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好隨意進出的,若是沒有人協助,戚秋是不信一個被關了那么久的犯人能突然逃出監牢。
就是不知,到底是誰幫助歹徒逃出去的,目的又是為何。
戚秋揉了揉眉心。
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是有些不踏實,只能希望這次別又是沖自己來的。
沉吟片刻后,索性也睡不著,戚秋穿上外衣,下床走出了房間。
外面明月皎皎,知縣府上已經安靜了下來,不知哪條街上隱隱約約傳來犬吠聲。
戚秋剛坐下來,只聽吱呀一聲隔壁房間也打開了門。
戚秋扭頭,見謝殊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戚秋一愣,“表哥,你還沒有睡嗎?”
謝殊輕合上門,走過來,“夜已經深了,你為什么還沒有睡?”
戚秋眉眼一彎,反問道:“夜已經深了,表哥為什么還沒有睡?”
謝殊走過來后,也坐了下來。
坐在戚秋旁邊,謝殊無奈地說:“明明是我先問的你。”
戚秋手托著腮,垂著眸子,“我睡不著。”
謝殊問:“是住在這里不習慣嗎?明天就回去了,別害怕。”
戚秋嘆了口氣,“可能是不習慣吧。”
見戚秋嘆氣,謝殊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幾日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聞言,戚秋一怔。
她沒想到謝殊竟然看出來了。
想起戚家的事,戚秋試探地說:“我有些想家了。”
謝殊沉默下來,像是正在想怎么安撫她。
戚秋看著,心里有些復雜。
她既慶幸謝殊還不知道此事,又感嘆謝殊不知道此事她該如何去說。
已經打定主意尋求謝殊的幫忙,可戚秋卻一直在想到時候應該怎么開這個口去說此事。
這樣想著,戚秋又是嘆了口一口氣。
謝殊見狀幾番欲言又止之后說:“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你,若你實在想家,有空我便陪你回去看看就是了。”
戚秋一愣,“還可以回去看看嗎?”
謝殊頷首,“雖路程有些遠,但又有何不可。”
戚秋心中頓時一喜,若是能回戚家自然比自己坐在這里瞎猜的好。
戚秋不由彎了眸子對謝殊說,“表哥,你真好。”
謝殊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既然答應你了,便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夜已經深了,明天還要趕路,快些回去睡吧。”
戚秋點點頭,順勢站起身子,“那我先回去了,表哥也早些休息吧。”
等戚秋進了屋子,謝殊這才站起身子。
月色揮灑,青石臺階上被灑下一片光輝,謝殊站在月色底下,眉目鍍上一層溫和的色彩。
回到房間里,謝殊嘆了一口氣,揚手灌了一杯清水。
涼水入口,便是一陣冰涼。
想起在廟會上的戚秋,謝殊微微垂下眸子,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緒充斥著。
緩了片刻,謝殊放下茶盞,自嘲地笑了一聲。
今夜睡不著的又何止戚秋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鴨頭,你們被這個夏天被曬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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