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總是多霧,魚肚泛白的清晨,薄霧籠罩著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靈山腳下,公主府別院的大門已經敞開,里面的奴仆正來來往往的忙碌著,公主府的管事嬤嬤更是領著府上的下人早早等在府門前恭候貴客。
等謝府的馬車到時,上空日頭已經高懸。
長公主這次舉辦的花燈宴設在了京郊別院,謝府離得遠,盡管早早啟程,等到公主府門前時,前頭依舊停了不少馬車。
受邀而來的各戶高門女眷下了馬車,略有相熟者,停留在門前悅聲攀談,相互打趣。
不知是那個下人眼尖,瞧著了剛剛停穩的謝府馬車,高喊了一聲,“謝府的馬車到了。”
話剛落,府門前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騷動。
聽到外面的動靜,戚秋這才從昏昏欲睡中醒過神。
今日起得早,路上又晃悠,戚秋在馬車里裊裊升起的熏香里強撐著睡意,無精打采。
跟著謝夫人下了馬車,立在馬車外等候的管事嬤嬤疾步上前,親自扶著謝夫人下馬車,臉上擠著滿滿笑意,“奴婢給謝夫人請安,您快請進府,殿下方才還一直念叨著您。”
嬤嬤的聲音透著殷勤。
畢竟如今放眼整個京城,除了皇室宗親,可再沒有比謝府更尊貴的人家了。
謝夫人一下馬車,停留在府前的夫人小姐就都看了過來,蠢蠢欲動著想要上前搭話。
有些消息不靈通的,見到緊隨謝夫人下馬車的戚秋十分驚訝,不動聲色地拿目光打量著戚秋,小聲探聽著戚秋的身份。
管事嬤嬤顯然是早就被交代過,見到戚秋笑著福身請了安,兩句寒暄過后,親自進府為其引路。
這處宅子是先帝賞賜,原是前朝重臣的府邸,建在山腳下,依山傍水,風景別致。
府內更是一片繁榮,光前后金池就有三處,一花一木更是皆有章法,滿眼可見尊榮。
跟著管事嬤嬤繞過長長的游廊,途徑竹林路,盡頭是一處湖。
湖的對面便是此次設宴的菊園。
園子里早到的夫人小姐,正三兩成群的左右攀談,還沒行進跟前,便能聽到女子的嬌笑。
偶有下人穿梭其中,奉茶倒水,園子里一片熱鬧。
瞧著眼前披金戴銀的各府高門小姐,戚秋大致掃過一眼,在心里默默感嘆,這陣仗是原著女配齊登場了吧。
謝夫人一來,不必通傳,便是園中焦點。
還未行過湖面拱橋,不少穿戴富貴的夫人就齊齊迎了上來,圍在謝夫人身邊招呼交談。
謝夫人身后的戚秋自然躲不過去。
由謝夫人引薦,戚秋向各位夫人見了禮。
不論心里頭是怎么想的,面上各位夫人都笑著稱贊戚秋,直把戚秋夸得跟花兒一樣。
其中一位衣著得體的夫人指著自己身后的少女,笑著見縫插針道:“這是我侄女明月,也是初來京城不久,和戚小姐年紀相仿,正好能一處玩。”
“明月,還愣著干什么,趕緊上前見過各位夫人。”
聞言,戚秋頓時在心里“嚯”了一聲。
抬頭看著上前沉默見禮的少女,戚秋暗暗咋舌,這是什么運氣,一進府就遇到了原身的另一位大熱cp。
同樣都是孤身上京,寄人籬下,原身和井明月一見如故,臭味相同。
自這場花燈宴之后二人順利地交了心,成了手帕之交,手牽手一起快樂的邁入了惡毒女配的炮灰大道。
原身陰毒狠辣,井明月無腦沖動,讀者親切的給二人起了個心腦血管的cp名。
因為一個沒良心,一個沒腦子,屢屢看她倆騷操作的讀者被氣到氣血上涌,血管噴張。
不等戚秋再多思緒,滴的一聲后,系統提示音響起。
【即將進入原著劇情,請宿主完成劇情任務,任務失敗,扣除十點白蓮值。】
【任務一,宴會散席之前,井明月好感度達到十以上。】
【任務完成獎勵:蓉娘線索片段3】
又是這個任務獎勵。
戚秋眉頭微緊,她至今搞不明白這個線索片段到底是什么。
如今她手上已經有三個蓉娘線索片段,完成這個任務之后再得兩個就能將其開啟,希望是些有用的東西。
臨進晌午時分,接到請帖的各戶女眷到齊,去換衣裳的綏安長公主這才姍姍來遲。
綏安長公主是先帝長女,最得先帝寵愛,當今陛下厚道,也不曾虧待為難,雖早早死了夫君,但日子過的著實不錯。
戚秋跟著謝夫人一同去給綏安長公主請安時,綏安長公主竟還給戚秋備了一份金絲紅寶石頭面作為見面禮。
晌午開宴,因是流水宴,規矩沒那么多,有些相熟的貴女便坐在一起。
午宴吃到一半,只見一個打扮不像是公主府下人的丫鬟走到井明月身邊耳語了兩句,井明月甩了筷子,臉色鐵青的站起身走出了席面。
一直緊盯著她的戚秋見狀對謝夫人尋了個借口,也跟著溜了出去。
井明月臉色很不好看,步伐走的急,一直到前面的假山處這才停下。
假山處等著幾位衣著華貴的少女,為首那個穿戴更為富貴,冷眉冷眼的樣子,有些倨傲。
井明月比戚秋進京早半個月,與謝夫人的深居簡出,閉門謝客不同,井明月的姑姑安夫人卻是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性子。
光井明月進京這短短數日,就已經陪同安夫人去了京中六七場宴會了。
井明月在家里被寵慣了,性情蠻橫,不知退讓,到了京城也并無收斂,幾場宴會下來不僅沒有如安夫人所愿成功融入京城貴女圈子,反倒是因為性情不討喜而遭眾人排擠嫌棄。
惹出了不少麻煩事不說,還因言語無狀得罪了宮里貴妃娘娘的親妹妹,霍娉。
霍家本也不是什么名貴世家,因意外出了一位貴妃娘娘,這才舉家搬回京城。
因著宮里的貴妃娘娘得寵,霍家在京城博得幾分顏面,倒也鮮少有人上前招惹。
霍娉仗著家室也是個蠻橫不講理的性子,在一次詩會上,她與井明月起了沖突,就此敵對,三天兩頭的找井明月的麻煩。
井明月雖氣不過,可再傻也知自己不能得罪霍家,給家中添麻煩,每每面對霍娉的無理刁難,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后來在花燈宴上井明月結交了原身,還是由原身出了個點子讓霍娉栽了個大跟頭,從此自顧不暇,再騰不出手去刁難她。
那之后井明月就化身成了原身的小迷妹,對原身的話言聽計從,無有不應。
“井小姐怎么來得這么慢,不會是不愿意幫霍姐姐這個忙吧?”見到井明月,霍娉身邊的一位小姐突然幽幽開口道。
霍娉一聽臉色果然又拉下來了幾分,冷哼道:“磨磨蹭蹭的,若是不愿意來就盡管回去。”
井明月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和憤怒,握緊手里的帕子,卻什么話都不敢說,也不敢扭頭就走。
她若真的走了,霍娉不會放過她的。
霍娉叫她來,是為了在這等長公主的兒子江瑁
霍娉心悅江琛,京城貴女無人不知。今日不知是誰探聽到了江琛會來這處別院,霍娉一聽便起了心思。
花燈節還沒過,若是可以等宴席散了邀請江琛一同前去,豈不是美事一樁。
但長公主與宮中霍貴妃素來不合,長公主更是不喜霍娉,若是由霍娉親自遞信邀約,江琛礙于長公主也絕不會同意。
霍娉思來想去,只能讓別人替她去遞信。
可明知長公主不喜霍娉,還幫霍娉去遞信,這不是明擺著惹長公主不喜嗎。
就算平日里霍娉身邊的小姐妹巴結著她,可如今事到臨頭,卻也不愿意為了她得罪長公主。
一番商量之后,幾人一致將此事推到了井明月身上。
井明月自然也是不愿,這可還是長公主別院,在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給江琛遞信,這是全然不把長公主放在眼里。
但她不敢得罪霍娉,盡管百般不情愿,卻也只能來了。
霍娉將信遞給井明月,下巴微抬,“不論你用什么法子,這封信你必須送到江公子手里。今日酉時一刻我要在陵安河附近看到江公子的身影,若是江公子沒來”
霍娉冷哼一聲,“你且等著。”
井明月咬著牙,壓著滿腔憤懣接過了信,捏著信的手指指尖發白。
原著里井明月替霍娉遞了信,江琛自然沒來。
霍娉不覺得自己是在一廂情愿,見江琛沒來,便認為是井明月故意搗亂,將滿腔怒火和難堪盡數撒在了井明月身上。
在系統的一聲聲催促下,戚秋從假山后面走了出來,仿佛沒察覺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淺笑道“明月,你怎么在這?”
井明月一愣。
井明月自然認識戚秋,宴會未開始時她姑母還附在她耳邊小聲吩咐,讓她一會兒主動去找戚秋坐一起聊聊。
她自然知道自己姑母打的什么主意,可那時她因為霍娉這邊的事堵心,滿心煩躁,那里還有什么心思去結交戚秋,敷衍的點了點頭,卻沒起身。
氣的姑母直點著她額頭罵她傻。
想到這兒,井明月更是煩悶。
許是京城這地界跟她犯沖,來了之后竟是沒有一日順心的。姑母寫信給母親邀約她來京城時說的好好的,可等她到了京城姑母卻又變了面孔。
待她不冷不熱不說,還經常逼著她去京城宴會上走動。
京城里的貴女她一個都不認識,表姐表妹又不待見她不愿跟她一處,她去一次宴會就落單一次,一場下來除了跟自己的丫鬟說說話,竟無人搭理。
還因為一場詩會而惹上了霍娉這個麻煩。
那次由秦家小姐舉辦的詩詞會上,她作的一首詩壓了霍娉得了魁首,就被霍娉給記恨上了。
霍娉非說她是故意讓她難堪,之后但凡她去的場合總是少不了她的刁難。
霍娉身邊的姐妹更甚,將這明知道會得罪長公主的差事丟給她,偏偏礙于霍家,她什么都不能說。
井明月緊緊攥著手里的信,指骨凸起,微微垂下頭她漸漸紅了眼眶。
霍娉幾人自然也認得戚秋,跟在謝夫人后面還得了長公主的賞賜,如此風光,怕是這場花燈宴過后,京城高門大戶都要知道謝家來了一位表小姐。
戚秋仿佛沒注意到霍娉幾人投過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依舊淺笑著看向井明月,溫柔道:“安夫人和姨母讓我來尋你,快跟我回去吧。”
井明月不解的抬起頭,姑母也就罷,謝夫人怎么可能會讓戚秋來尋她。
有這樣疑惑的顯然不止井明月一人,霍娉身邊的小姐上下打量著戚秋,聞言說道:“謝夫人和井小姐今日是頭一次見嗎,平日里又素無往來,為何會突然勞動戚小姐來尋,倒是奇怪。”
她這是在點撥霍娉。
品出這話里的含義,霍娉的臉色當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戚秋自然知道謝夫人和井明月今日才認識,可安家在京城勢力不大,在霍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她只提安夫人的名諱,霍娉未必會放井明月回去。
今日宴席上,能唬住霍娉的除了長公主,怕是也只有謝夫人的名頭了。
戚秋不慌不忙地看向那位插話的小姐,盈盈一笑,面上也不見嘲諷,平和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姨母只吩咐我來尋人,并未提起緣由。張小姐若是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
在原著里,這位張小姐張穎婉也乃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