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桂生吞了吞唾沫,道,“然后老爺連贏了三天,一共贏了一千兩銀子。”
謝悠然的心一沉,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第四天謝保順就要輸了。
果然,桂生道:“老爺見贏錢這么容易,就更加上癮了,天天都去東升賭坊。但是從第四天開始,他就不贏錢了,一直輸一直輸,最后把之前贏得的一千兩銀子都給輸光了。老爺去找關三爺,關三爺說,是老爺心氣浮躁,太想贏錢了,所以才導致不贏反輸。他還借給了老爺銀子,讓老爺去翻本,老爺聽了他的話,再去賭的時候,果然,又贏了二百兩。那之后,老爺沉迷賭錢,一發不可收拾。如此輸了贏,贏了輸的,到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欠了賭坊很多銀子。賭坊的人說,可以拿宅子抵押,再借他錢翻本,老爺一時糊涂,就真的把宅子抵押出去了。”
桂生哭道:“大姑娘,奴才勸過老爺的,可是老爺不聽,還說我再啰嗦,就立即將我發賣了。那之后老爺進賭坊也不再讓我跟著了,就讓奴才在外面候著。奴才也不知道,老爺怎么就欠下了那么多銀子。”
謝悠然聽后,長久無語。
桂生也害怕自己被發賣,是以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半晌,謝悠然才道:“你起來,出去吧。”
沒有說要發賣他的事,桂生心下松了口氣,“謝大姑娘。”然后退了出去。
謝悠然第二天一早便去找了韓墨辭。
“墨辭,你幫我去查一個人。”
她把桂生交代的情況說了,末了道:“我懷疑這個關三爺就是賭坊的人,他是故意來蠱惑我爹,設了圈套讓我爹鉆的。”
韓墨辭點點頭,面色凝重,“你放心,我這就去查。”
以捕快的身份去查人要比較方便,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出乎謝悠然意料的是,根本就沒有關三爺這個人。
茶館伙計說,那人自稱姓關,讓人稱呼他為關三爺。至于那十兩銀子的賞錢,伙計說,那是關三爺給了他十個銅板,讓他在謝保順面前做的戲而已,那十兩銀子轉身他就還給了關三爺。
而從謝保順進了東升賭坊之后,那人便沒有再在茶館出現了。
韓墨辭明里暗里都派人去查了,根本查不到這個關三爺的絲毫線索。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不過,關三爺的線索沒查到,但是卻讓他挖出了另一個大瓜。
“悠然,我查到了東升賭坊的幕后老板,你猜是誰?”
“是誰?”
“呂明楓。”
謝悠然徹底怔住了。
……
明月茶樓。
二樓,謝悠然臨窗而坐,神色淡然,居高臨下的看下去,只見一輛華麗的雕花馬車緩緩停在了茶樓門口。
草芽緊張道:“大姑娘,他來了。”
謝悠然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不多時,雅間的門被不輕不重的叩響。
“請進。”她淡聲道。
小廝推開屋門,一襲白衣的呂明楓邁步走了進來。
依舊是手里一柄青古玉的折扇,頭戴方巾,風度翩翩,看上去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書生。
“抱歉,鋪子里有點事耽擱了,讓大姑娘久等了。”他含笑說著,走近前來。
“無妨,”謝悠然道:“我也是剛到。”
呂明楓一撩袍角,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謝悠然淡笑道:“不知道少東家什么口味,就點了一壺碧螺春,再隨便點了幾樣茶點,嘗嘗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呂明楓折扇一收,含笑望見桌子上幾碟精致的茶點,眸光一亮。
“碧螺春是好,不過,我最喜歡的卻是他們這的梅花糕了,甜而不膩,吃起來有淡淡的梅花清香,配著茶水吃是最好不過了。只可惜,我家的手藝師傅怎么也學不會。”說著,喜滋滋地拈起一枚梅花糕,細細地品嘗起來,“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味道,大姑娘不妨也嘗嘗。”
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家里開糕點鋪子的少東家,反倒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好不容易吃到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樣,看上去人畜無害,謙遜恭良。
謝悠然盯著那張俊美的臉,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起了波濤風云。
誰又能想到呢,這樣的一張容易迷惑人的臉下面,竟然藏著那樣深沉復雜的心思。
這連環計,環環相扣,慢慢地織成了一張網,將他們所有人都織進了其中而不自知。
“怎么了?”呂明楓見她盯著自己出神,一臉不解地摸了摸臉,道,“我臉上是有什么臟東西嗎?”
謝悠然笑了,然后,慢條斯理地,一個字一個字的道:“臟,很臟。”
這是她來到這個架空的世界里,見過的最骯臟的人心。
有時候她根本就想不通,怎么會有這么令人惡心的人?他的所作所為,甚至根本不配稱之為人。
之前她有很多疑團沒有解開,直到韓墨辭說,東升賭坊的幕后老板是呂家時,所有的疑惑,全都解開了。
原來,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布下了這個局了,只可惜,她醒悟得太晚了。
“真的是,太臟了。”她嘆了口氣,似有所思,意有所指。
呂明楓眸中光芒微微一變,隨即,薄薄的唇角一勾,笑了。
他拿過一旁的手巾,擦了擦嘴和手,然后,淡淡地道:“現在還臟嗎?”
謝悠然嘆了口氣,徑直看向他,道:“明人不說暗話,想必今日我請少東家來的意圖,少東家也明白了吧?”
呂明楓笑了笑,“恕呂某愚鈍,還請大姑娘明示。”
謝悠然真的很想撕開他那張畫皮,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既然少東家要我明示,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說吧,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呂明楓眨了眨眼,很無辜的小眼神,“我還是不明白,大姑娘想說什么?”
謝悠然吸氣,再吸氣,末了,冷笑道:“事到如今,少東家何必再裝呢?我今日淪落至此,不都是拜少東家所賜?你敢說,關三爺不是你的人嗎?你一步步將我逼到如此境地,不就是等著今天,等著我來求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