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這橫河每年春季發大水,水位都會猛漲很高,就是深諳水性的人,也不敢輕易下水涉險,大姑娘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怎么向保順叔他們交代?
一邊急急脫了外衫往河里跑,他一邊回過頭來沖那半大小子喊:“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叫人啊。”
“哦。”那小子才反應過來,撒腿就往村里跑去。
云生跑到河邊,一個猛子也扎進了水里,朝著謝悠然所在的方向奮力游去。
四月暮春,天氣雖然回暖,但河水還是很涼。尤其是水深處,冰涼刺骨。
橫河兩岸長大的人,基本都會水性,若是平常倒也罷了,誰都能在水里戲耍兩下子,可這幾天橫河發大水,河水翻滾著嘩嘩地往下游流,人進了水里,一個不小心就能被沖走,更別提去水里救個人了。
云生才下了水沒多久,就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力不支了,再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拼命往回游。
等他費盡全力終于游回到岸邊,才發現岸上已經站了很多村民。
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已經脫了外衣扎進了水里。
幾個婦人手忙腳亂地將他從水里拉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云生,你沒事吧?”
一個婦人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地拍地,口里叫著:“我的兒啊,我的心肝啊……”
她旁邊,站著去叫人的那個半大小子,一身還是濕漉漉的,低著頭站在那里哭。
婦人站起來,掄起手掌就朝他拍打過去,一邊哭一邊道:“你說你們這兩個混小子,好端端地下水去做什么?嫌命不夠長了是嗎?你們是不是要氣死我啊?你這個挨千刀的,你爹已經成了個站不起來的廢人,你哥哥若再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可不活了嗚嗚……”
云生這才發現,那婦人竟是謝家前院二房的花氏,方才他沒看清,那半大小子竟是謝耀祖。
他心里頓時一驚,這么說,落水的就是謝傳宗了?大姑娘以身涉險要救的人,竟是謝傳宗?
云生瞬間就為大姑娘抱屈了。
內心暗暗祈禱,大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不然為了救這么一個白眼狼小王八羔子,就太不值了。
這時,聞訊而來的羅春花發現了問題:“云生,怎么是你啊?你家大姑娘呢?”
云生死死地盯著河面,眼神黯淡。
羅春花反應過來,“天啊,你該不會想說,大丫也去河里救人了吧?”
云生無力地點頭。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就連花氏,也停止了哭嚎,一臉的震驚和愣神。
剛才小兒子急急忙忙跑回屋里,說大兒子落水了,有人去救他了,但還沒救上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救人的會是大丫。
那丫頭可是跟自家有仇啊,她該不會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故意把傳宗給摁水里淹死吧?她才不相信她會有那么好心真的去救人呢。
完了,她一定是要伺機報復,到時候就算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以傳宗是自己淹死的為由,順利為自己開脫。完了完了,傳宗這回死定了。
花氏一陣后怕,撲到岸邊就哭嚎了起來:“傳宗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個什么意外,娘也活不下去了哇……”
岸邊圍的人越來越多,羅春花早撒開了腳丫子跑去謝家去叫人了。
不多時,謝保順和楊氏夫婦就匆匆趕來,楊氏一到岸邊就哭開了,“大丫,大丫上來了沒有?”
誰都知道這橫河發水危險,沒個十分的本事,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下水。
可自家大閨女,竟為了前院那個小畜生,不顧自己的安危跳下去救人,怎不叫他們揪心?
謝保順也抓著岸邊的人問:“怎么樣了?人救上來了沒有?我家大丫呢?”
旁人安慰他:“保順叔,你放心,大丫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楊氏一聽大閨女還在水里,頓時就兩腿一軟。
謝保順慌忙扶住她,夫妻倆一臉焦急地盯著翻滾的河面,內心焦灼不已。
這時,后來下水的幾個后生陸續都上來了。
其中一個抹著一臉的水,歉意道:“河流太急了,我們在下面根本摸不到人……”
楊氏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花氏也一聲嚎叫:“我可憐的兒啊,一定是被謝大丫那賤丫頭給害了……”
謝保順聞言,氣得渾身一哆嗦:“花氏,你胡說什么呢?我家大丫何時害你家傳宗了?”
“難道不是嗎?”花氏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道,“誰都知道我家傳宗水性很好,這十里八鄉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他,誰不夸他進了水里就像條泥鰍一樣?你家大丫若是不下水,沒準他還能自己游上來。可如今竟聲不見人死不見尸,定是被你家大丫給害了。這村里誰不知道,你家記恨我家,巴不得趁此機會報仇呢吧?我可憐的傳宗啊,你可萬千不能有事啊,你要真有事,可就讓人奸計得逞了啊……”
花氏這倒打一耙的本事,讓在場眾人全都驚住了,一時竟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在花氏眼里,她愈發認定了眾人認可了自己的話,于是更加變本加厲,滿地撒潑打滾起來:“你們還我兒命來,是你家大丫害死了我家傳宗,我要去府衙告你們謀殺,讓你家大丫不得好死……”
楊氏悲憤不已:“我家大丫也生死不明呢,花氏,你怎么能這么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花氏一口咬定:“就是你家大丫害了我們傳宗。耀祖,你來說說,你叫人的時候,傳宗是不是還在水里冒頭來著?是不是謝大丫一靠近他,他就連頭都看不見了?”
謝耀祖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像是這樣。”
花氏一聽,頓時就更加來勁了,“聽聽,聽聽,謝保順,楊紅英,我告訴你們,今兒我家傳宗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你……你……”楊氏氣得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