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命地抿著唇,但眉眼之間,笑意卻怎么也抑制不住地溢了出來。
楊文俊心里真是憋屈死了。
是,他是放棄了謝悠然,聽從家里的話,跟別的女子定了親,但內心深處,對這個大表妹還是有些放不下的。只不過,他是個很務實的人,知道兩人不可能,便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了,如今他只是想去謝家鋪子里謀個差事而已。
畢竟,謝家賺了錢,那是不爭的事實,他看著也眼饞,也想去跟著偷個師學個藝,到時候自己開個鋪子掙大錢。因此,才厚著臉皮,跟謝悠然提出了去謝記做事的要求。
正等著大表妹答應呢,被這姓韓的橫插一杠子進來打斷了對話,怎不叫他惱火?
“韓兄弟,”他耐著性子道,“我跟大表妹說點事……”
“說事兒啊?”韓墨辭好整以暇地點點頭,道:“那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
嘴里說著打擾了,可身子卻沒有絲毫要挪走的意思,依然杵在兩人中間。
這還怎么談事?楊文俊臉皮再厚,也沒法當著他的面再跟謝悠然提去鋪子做事的話兒了,只得悻悻然道:“我還是等大表妹忙完了再說吧。”說完,灰溜溜地走了。
他走后,謝悠然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后合。
韓墨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他糾纏你。”
謝悠然連連點頭,笑道,“他沒有糾纏我,他跑過來是跟我說他定親了。”
“這樣啊……”韓墨辭很明顯松了口氣。
謝悠然笑著睨他,“怎么,你看到他來找我,你吃醋了?”
“誰,誰說的?”韓墨辭又恢復了那個在瓦市里和她一起賣野豬肉被人打趣時窘迫又害臊的難為情少年的模樣,口齒再度結巴起來。
謝悠然就笑得更厲害了,“還說不是?你看,你耳朵根子都紅了。”
這家伙,一緊張害羞耳朵根子就紅得不行,實在是太可愛了有木有?
“那,那什么,我忽然想起任大哥在等我,我,我先走了。”
丟下這句話,韓墨辭便飛一般地遁了,那模樣,竟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哈哈……”謝悠然在后面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哎喲喂,”身后傳來張桂花等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聲,“這是誰家的美嬌娘,又在調一戲誰家的少年郎?”
謝悠然:“……”
這回,輪到她臉紅了。
“哈哈哈哈哈……”灶房里頓時響起婦人們肆無忌憚的爆笑聲。
就在這一片歡騰聲中,一道突如其來的男高音強勢插一入:“請問這是謝保順謝老爺家嗎?”
眾人齊齊遁聲望去,只見門前寬敞的坪頭上,不知何時來了一輛烏篷馬車。
馬車旁站一做大戶人家下人打扮的青衣小廝,手里捧著一只落了鎖的精美匣子,正墊著腳伸長著脖子朝里面望著。
謝保順得了動靜,走出來,看到這小廝,疑惑地問:“我就是謝保順,這位小哥是……”
那小廝聽得他就是正主,忙行了個禮,態度恭敬道:“小子是昭陽呂府的下人,聽聞謝老爺家新屋落成,值此上梁大吉之際,我家老爺和少東家命我前來恭送賀禮,恭喜東君,今日上梁;張良斫樹,魯班尺量;紫微高照,大吉大昌!榮華富貴萬年長!”
上梁吉語說得倒是挺溜,但是,昭陽呂府?哪個呂府?謝保順有點懵。
那小廝見他一臉懵逼,遂提醒道:“謝老爺,我們府上的生意是祥順齋。”
“哦哦哦,”謝保順恍然大悟,連忙接過了匣子,道:“小哥辛苦。你們東家有心了,回去代我轉告他們,改日有機會登門拜訪。小哥遠道而來,進去喝杯水酒吧。”
那小廝道:“不了,少東家還在等著小子回去復命,就先行告辭了。”
“那我就不強留了,”謝保順道,“小哥好走,慢走不送。”
“留步。”
呂二上了馬車,駕地一聲揚長而去,謝保順手里捧著那精美的匣子,心有感慨。
沒想到呂家還挺仗義,生意都結束合作了,還記著他們,這禮數做得這般周到,不愧是城里的大戶。這做派,可不是一般小門小戶所能比擬的。
瞧著這禮不薄,也不知道匣子里裝的是什么貴重的東西。
韓墨辭瞧著未來老丈人手里那盒子,劍眉微微地蹙了起來。
這呂明楓,他倒是低估了他臉皮的厚度,悠然都那樣明確拒絕過他了,這廝還不死心。
這臉皮厚得,跟楊家那老四有得一拼了!
站在不遠處瞧熱鬧的楊文俊,忽然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奇怪,好好的怎么打起噴嚏來了?莫不是有人在念他?
揉了揉鼻子,一抬頭,正好跟韓墨辭幽深得可怕的視線對上。
后者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眸光中明顯幾分不喜,還有幾分幽暗。
楊文俊不禁心下一沉,難道是方才大表妹又跟他說什么了嗎?所以這廝才看他這么不順眼?
若是他去大表妹面前嚼舌根,恐怕自己去謝記做事的事,就兇多吉少了。
不知道怎么的,楊文俊對韓墨辭,打心眼地發怵。
他也解釋不了,這種怵從何而來。
謝悠然在灶房聽到呂家派人前來送禮后,跟韓墨辭一樣,秀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呂明楓對她的意思,都以為呂家送來賀禮,不過是念著曾經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關系,所以收得很坦然,但她卻很清楚,這禮是收不得的。
不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們不能不給呂家面子,那禮只能暫且收下。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呂家送了什么禮來,等明日再派云生去退回去就好了。
她不想再跟呂家扯上任何關系,所以,必須態度分明地跟他們劃清界限。
她這個人行事作風向來就是這樣,該怎樣就怎樣,絕不拖泥帶水,以免滋生不必要的麻煩。
正午時分,開席了,賓客、匠人和前來幫忙的四鄰紛紛入了座。
這時,又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