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前院，花氏和劉氏在灶房收拾，一邊閑聊著：“哎，三弟妹，你看到了嗎？那韓家父子又來后院吃喝了。”
劉氏道：“你怎么知道？”
“我剛才去茅房，聽到的。聽說那死大丫給他們弄了個什么火鍋，一家子圍著吃得可熱鬧呢。”
劉氏好奇：“火鍋是什么玩意兒？”
“我哪知道？他們關著門，我又看不到，只是聽到他們這么說。不過那味兒可真香，也不知道他們在吃什么好東西。”說著砸吧了兩聲，一副悻悻然的樣子。
劉氏道：“二嫂，你說，這大哥一家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從來不念著我們，反倒是跟那韓家父子走那么近，他們想干嘛？不會是真想結親家吧？”
正要抬腿往里進的謝保玉，聽到這句話后，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屋里兩婦人沒注意到她，繼續聊著。
花氏道：“誰知道呢，反正現在村里說什么話的都有，我看哪，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劉氏不解，“那韓家父子有什么好？一個瘸了腿，什么活兒也干不了，一個又是個獵戶，過了今兒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這大哥大嫂怎么就看上他們家了？”
花氏嗤道，“這恐怕不是大哥大嫂的主意，他們倆可沒這么能耐。”
劉氏道，“你是說，這都是大丫那死丫頭自個兒的意思？是她看中了韓家小子？”
花氏道，“不然呢？咱們村這么多人家，為什么她單單就挑中了韓家跟她一起合伙做生意？為什么賺錢不找別人，單單找韓家？這不是禿子頭上長虱子，明擺著的事么？”
劉氏道：“若真是大丫的意思，那這丫頭的主意也太大了，終身大事都敢自己做主啊。”
這年頭都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家姑娘也不敢做主自己的婚事。
“嘁，”花氏不屑道，“如今的大丫早已不是過去的大丫了，她還有什么事兒做不出來的？我看沒準兒她跟那韓小子早滾到一處去了。今兒下午我上房拿曬好的棗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花氏砸吧著嘴巴道：“我看到他們兩個在后院門口拉拉扯扯的，死大丫還塞了個包裹給韓小子，說是她送給他的，還讓他回去再看。你說，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這要在過去，死大丫這就是不守婦道，是要被沉塘的。”
只可惜如今這世道對這方面沒有過去那么嚴了，所以死大丫跟韓小子走這么近大家也都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他們不做出太出格的事就好。不然真要被浸豬籠沉塘的。
劉氏一副驚訝的表情：“還有這事？二嫂，你沒聽錯吧？”
花氏翻個白眼，“我看得真真的，也聽得真真的，他二人只管自己快活，可沒注意到我還站在屋頂上呢。”
劉氏唏噓不已，“這也太不要臉了。”
“可不嘛。”花氏道，“也不知道大哥大嫂心里怎么想的，就這么放任著他倆，我看早晚要出事。”
劉氏道：“大哥大嫂是糊涂，大丫和那韓小子都這樣了，怎么還不把兩人的事定下來？也省得讓人說閑話。”
花氏撇嘴，“他們倒是想定呢，可死大丫才十三歲，還沒及笄呢，怎么定？”
劉氏一拍腦袋，“我倒是把這茬忘了。”
照這兒的規矩，女子方得十五及笄之后才可議親，不然會受非議的。
花氏幸災樂禍，“依他二人這熱乎勁啊，不定什么時候就出事，且等著看好戲吧。”
門口，一臉寒霜的謝保玉將那只邁進一半的腿，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
她悄悄地去了后院，站在陰影里，聽著那一門之隔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一口銀牙幾乎都要咬碎了。
未幾，她轉身，沖進了老謝頭和仇氏的屋子里。
“娘，我想嫁人。”少女鼓足了勇氣，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
“吧嗒”，老謝頭手里的黃銅煙槍掉在了地上。
仇氏哎喲一聲，手里納鞋底的針扎進了肉里，血珠一下子冒了出來。
“玉兒，你說什么？”老兩口幾乎是異口同聲。
謝保玉硬著頭皮，道：“我說，我要嫁人。”
仇氏吮了吮針扎出血的手指，站起身走過來，摸了摸閨女的額頭，皺眉道：“沒發燒啊，說什么胡話？”
“娘。”謝保玉跺了跺腳，“我去年都及笄了，為什么不能找婆家？”
仇氏不解，閨女這今晚上唱的是哪一出？
她納悶道：“那不是你相看了好幾個都不滿意嘛，不是嫌這個家境不好，就是嫌那個長得不好看。”
老謝頭也眼一瞪，沒好氣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動不動把嫁人掛在嘴邊，臊不臊得慌？”
“我不管，我就要嫁人。”謝保玉跺著腳道。
“好好好，嫁人，嫁人。”仇氏最怕這個寶貝閨女發脾氣了，當下忙不迭地哄著她，把她拉到了床邊坐下。
“你實話告訴娘，莫不是你心里有人了？”
“嗯。”謝保玉一臉羞答答的表情。
仇氏大喜：“我的寶貝閨女，你趕緊告訴娘，你瞧上誰了？”
謝保玉咬著嘴唇，做了老半天的思想斗爭，才一咬牙道：“就是，咱村老韓家的小子。”
老韓家的小子？仇氏和老謝頭對視半天，才猛地拔高了聲音：“你是說，韓獵戶家？”
謝保玉小心地瞅了一眼爹娘的臉色，又趕緊垂下眸子。
她知道，爹娘看不上老韓家，指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所以這么長時間來，她都不敢提出來。
但今天她聽到二嫂三嫂的話，被刺激到了。她再不出手，死大丫就要把韓墨辭給勾走了。
她是萬萬也不能讓自己喜歡的人被死大丫占了去的。
所以才鼓足了勇氣，跑過來跟爹娘攤牌。
果然，老謝頭和仇氏一聽是韓獵戶家的小子，立馬臉色就變了。
“不行。”再一次異口同聲，老兩口斷然否決了這門親事。
“為什么不行？”謝保玉要哭了，“韓墨辭哪里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