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從青年的眼神便已猜到,自己并沒有傾國之姿,屬于“長得丑”那類人。這個當下,不管她是誰,來自哪里,她首先要做的事: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悄然環(huán)顧眾人。從木樨的穿著及站位推測,他至少是個藩王,再不濟也是統(tǒng)領(lǐng)此地的王侯。而且他是唯一一個試圖為她說話的人。
少女上前幾步,對著木樨說道:“主上,草民浴火而生……
“陛下。”青年糾正少女的稱呼,似笑非笑看著她。少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青年重申,“你應該稱呼木樨陛下。”
少女的話被他打斷,氣勢一下子就弱了。她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陛下,即便草民微不足道,也是您的子民。您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死于非命?這就是您的為君之道嗎?”這話已屬大逆不道。
青年仿佛看好戲一般,轉(zhuǎn)頭朝木樨看去。
木樨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接話。
少女心生失望。青年看著她,一字一頓說:“木樨,本君命你親手殺了她,你敢抗旨嗎?”
木樨撲通一聲跪下了,緊接著所有人都跪下了,就連一旁的美人也恭恭敬敬跪在了地上。
少女眼睜睜看著眾人跪了一地,心哇涼哇涼的。她微微揚起下巴,對著青年朗聲說:“敢問君上,您如何分辨,我和她,誰才是國師苦苦等候的圣女?莫不是——”她頓了頓,冷冷一笑,“您可以預知未來?”
“不錯,本君可以預知未來。”青年毫的眼睛看著少女,嘴角在笑,但他的眼神猶如冰冷的寒潭,沒有一絲溫度。
少女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
青年譏誚地逼問木樨:“木樨,本君問你話,為何不答?”
木樨用力磕了一個頭,顫聲回答:“臣,臣無能,臣做不到,請君上降罪。”
少女緊抿嘴唇。絕境之中,憤怒令她戰(zhàn)勝了恐懼。她上前一步,仰頭看著青年,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我一介草民。君上何必為難陛下呢。”
青年點頭:“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少女怒極。她算是看明白了,所謂浴火涅槃,根本就是這人安排的騙局,目的是把那個自稱“臣女”的美人推上圣女的位置。她的出現(xiàn)是一個意外,所以他急于鏟除她這個意外。他大概又是一個把殘暴嗜殺當成殺伐果決的昏君。
就算她死,也要死得其所。更何況,她不想死。
少女按捺怒火,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我雖是一介草民,卻也得了上天的垂憐,才能在烈火中重生。既然君上如此不待見我,那我便哪里來,哪里去吧。”她頓了頓,用更低的聲音說,“既非無根之水,自然都有來處。”她的言下之意,青年若是一意孤行,她便當眾揭發(fā),烈焰臺內(nèi)藏機關(guān),美人同樣不是圣女。
青年輕蔑地笑了笑,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本君不介意多殺幾個人,治他們的弄虛作假之罪。”他在告訴少女,他大可以誣陷木樨等人,把假造圣女的事推到他們身上。
少女怒不可遏,表情卻一派平靜寧和。她低聲質(zhì)問青年:“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青年燦然一笑,突然上前兩步,像提溜小動物一般抓住少女后頸的衣服,揚聲說,“既然你自薦枕席,那本君就勉為其難把你帶回宮中,當個暖床的寵物吧。”
“什么?等等!”少女目瞪口呆,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她竟然被他抓著,凌空飛了起來。“啊——”她放聲尖叫,慌亂中攔腰抱住青年,像八爪魚一般手腳并用趴住他。
青年停留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命令祭祀臺上的眾人:“圣女出世是金桂王朝之福,她——”他瞥一眼祭臺上的美人,“她留在你們宮中,不日定能解除旱情。”
說罷,他沖著烈焰臺的方向輕輕揚手,大袖在半空飛過,烈焰臺上隨之發(fā)出“轟”一聲巨響,塵土飛揚,火光沖天。
他為了毀滅證據(jù),竟然將整個烈焰臺炸了?這人就是個瘋子!
少女的心中再次奔過一大群羊駝。她狠狠咬一口下嘴唇,疼,她真的不是在做夢。
祭臺上的眾人望著烈焰臺轟然倒塌,每個人都如遭雷劈。不過更令他們驚訝的事,圣女為了活命自薦枕席,君上竟然答應了?他們的君上自烈焰臺化世而生后,朝顏大陸的國主們絞盡腦汁想把女兒送入宮中,其中不乏沉魚落雁美女,德才兼?zhèn)涞氖缗踔潦乔逍憧扇说牟抛樱伤麄兌急痪暇苤T外了。
當下,沒人敢公開置喙朝顏大陸最尊貴的男人,更沒人敢追究他炸毀烈焰臺的行為。眾人站起身恭送青年。
眨眼間,青年的身影消失了,木樨終于看清楚了自稱“臣女”的美人。他驚呼一聲“是你”,驚愕地上前幾步。
一個月前,他出宮微服私訪,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這些日子,他對她朝思暮想,卻苦于不知道美人姓誰名何。
美人低著頭,款款走向木樨,屈膝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木樨急問:“你是哪位愛卿的女兒?怎么會出現(xiàn)在烈焰臺?”
美人對著木樨身旁的儒雅男子盈盈一拜:“薇兒見過祖父。”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帝師萬俟子良無妻無兒無女,傳說他天生是個太監(jiān),他家怎么會突然冒出一個貌美如花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