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會這樣選擇，并不讓人感到意外。

因為肖瑤的性格，絕對不是那種黏黏糊糊、優柔寡斷的人，更不會為了壓根不存在的“父女之情”就給自己留下那么大一個隱患。

所以當于巧慧把話跟她說透了之后，她的心中已然有了決定，回到宿舍之后，她第一時間找上葉寧。

“葉寧，你借我一筆錢吧�！毙が幷f道。

“要多少？”葉寧問道。

“五千塊。”肖瑤咬咬牙，說道，“我可以給你寫欠條，等我爸的事情解決之后，我會多寫點稿子，賺稿費還給你。雖然可能要很久才能還清，但是我一定會還的！”

“下午我會讓人送過來。”葉寧點了點頭。

“你不問我借錢做什么嗎？”肖瑤見葉寧這么爽快，有些詫異。

葉寧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每個人都有別人不想知道的秘密，既然肖瑤不想說，那么她也不問。

下午的時候，鄭秘書來了，帶著厚厚的一沓現金，裝在信封里面。

這是肖瑤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拿到這么多錢，她數清楚之后，當即寫了一張欠條給葉寧，然后拿膠帶把這筆錢綁在自己的肚子上，外面厚厚的幾層衣服一蓋，什么都看不出來。

接下來幾天，肖瑤跟學校請了假，然后不見了蹤影。

葉寧和陳雪嬌正常上課，誰也沒有打聽肖瑤到底去干什么了。

距離帝都大學最遠的一家醫院門口，肖瑤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戴著帽子和圍巾，把自己捂地嚴嚴實實，走了進去。

她在醫院里待了三天，將醫院每間病房的病人情況打聽地清清楚楚。

然后，她找到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

老奶奶坐在醫院樓下花壇角落的樹下，正無聲地哭著，一頭蒼蒼白發在寒風吹拂中顯得凌亂不堪，打著補丁的單薄衣服擋不住冷空氣的侵襲，瘦瘦小小的身體顯得格外讓人心酸。

“婆婆，您還好嗎？”肖瑤走過去，遞給老奶奶一塊手帕。

老奶奶沒想到有人會來，吃了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接過手帕道謝：

“謝謝你，小姑娘，你是個好心人�！�

“您遇到什么為難的事，可以跟我說說嗎？說不定，我可以幫助您�！毙が庨_口問著，事實上在問這個問題之前，她就已經打聽清楚關于老奶奶的事了。

如今多此一問，不過是為了接下來的計劃。

或許是老奶奶心中著實苦悶，難得有個人愿意聽她啰嗦，所以她也沒拒絕，很快將自己遇到的難處給說了出來——

老奶奶是個苦命人。

她是個孤兒，不記得父母是誰，有記憶以來，就是從小被賣給一戶姓趙的人家做童養媳，但買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買下來之后對她非打即罵，處處苛待。

可即便過的不好，但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有一口飯吃，倒也活得下去。

后來家鄉發洪水，趙家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被洪水淹死了，就剩下這家的兒子，也就是她長大后要嫁的那個男孩還活著。

她和男孩逃了出去，相依為命，慢慢地產生了感情，等到了年紀，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結了婚。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逃難的時候傷了身體，懷了好幾個孩子都沒保住，廢了很大的勁才生下一個兒子，我和老伴千辛萬苦把他養大，供他結婚生子。按理說，他已經成家立業，我們也該放心了，可沒想到……”

沒想到老伴得了重病，為了給老伴治病，家里的錢差不多都花光了，兒媳婦眼看著家里生活越來越差，受不了苦直接跑了，扔下兩個還幼小的孩子。

“我兒子上要養老下要養小，只能不停地干活，一天干好幾份工作，每天只能睡不到四個小時，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精神非常不好�！�

所以，老奶奶的兒子趙大栓在工地上給人起房子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從三層樓的高度摔了下來，右腿直接被地上的鋼筋刺穿，左腿也摔骨折了。

由于這場意外是趙大栓自己不注意才發生的，并不是工地的安保措施沒做好，所以責任完全不在工地那方，也就不給賠錢。

趙大栓住院治傷的錢，全都要自己掏。

趙家本來就有了個得重病的老頭，如今又加了一個腿腳不便的趙大栓，家里失去了最大的勞動力，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子要養，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為了省錢，趙老頭已經決定不治了，能活多久是多久，可即便如此，家里也沒錢給趙大栓治腿。

就在今天上午，醫院給趙老頭和趙大栓分別做了檢查，發現趙老頭的病情已經惡化成了癌癥，根本治不好了；而趙大栓的雙腿卻還能治，但是要盡快動手術。

“……醫生說，現在動手術，我兒子還能治好，再晚他的腿就廢了�。　崩夏棠炭拊V著，“要是大栓真的廢了，我們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得下去��！”

肖瑤聽著這個故事，忍不住心酸：

快樂的人都相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但是哪怕她同情心再怎么泛濫，也沒忘記她來醫院的目的，她對老奶奶說道：

“婆婆，如果我愿意給您一筆救命錢，您愿不愿意幫我一個忙？”

“什么？你要給我錢？”老奶奶震驚了。

“是，但我是有條件的。”

“什么條件，你說……”

談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肖瑤壓下心里的自責和愧疚，將自己的條件告訴了老奶奶——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但也是兩全其美的計劃。

良久之后，老奶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姑娘，你讓我考慮考慮，回去跟我們家老頭子商量商量……”

“好，明天的這個時候，我還在這里等您�！毙が廃c點頭，“不管答不答應，麻煩您給我回個話，若是不答應，我也早些去找別人。”

老奶奶點了點頭，很快就走了，她的腳步蹣跚但卻顯得倉促，帶著一絲急切。

肖瑤知道，老奶奶一定會答應的，因為這家人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個瘋狂的計劃，叫做以命換命。

老奶奶家里有個得了癌癥、沒錢治療、即將死亡的老伴，還有個腿腳受傷、行動不便、等待治療的兒子，如果現在要犧牲一個人來救另一個人，她沒道理不愿意。

而肖瑤的打算，就是想用趙老頭去碰瓷肖父，只要趙老頭死在肖父的手中，那么肖父就會因為再度背上人命而進入監獄；老奶奶也會得到肖瑤給的一大筆錢，用來治療兒子的腿。

至于趙老頭……

對趙家的情況而言，癌癥是治不好的，除了等死沒有別的辦法，而肖瑤的要求頂多是，把趙老頭的死亡日期提前一些。

雖然這樣做有些不道德，可是她也沒有辦法了。

她得狠下心，才能擺脫那個可怕的父親，而且她也不算蔑視人命，這只是一場銀貨兩訖的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