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愛國看了看哭鬧的侄子，又看了看冷漠的女兒，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到葉寧的房屋里，找到她藏起來的糖果零嘴，一袋子全拎了出來。

“爸，你干什么？”葉寧擋在他的身前，問道。

“葉寧，以前你性子雖然野，愛到處跑，可也不是這么不聽話。”葉愛國皺著眉頭，“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葉寧看著一心維護葉家其他人，卻絲毫不把妻女放在心上的葉愛國，眼神冰冷：

“聽話？你所謂的聽話，就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明明是個人，卻被當成畜生一樣使喚？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卻吃不飽飯，穿不暖衣？”

“我性子野，愛到處跑是為什么，你不知道嗎？我要是不跑，留在家里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餓死，出去了還能碰見好心人給我一口粗糧面餅吃！”

葉愛國被葉寧當面懟，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便生生轉移話題：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說你也沒被打死，更沒被餓死。現在你能掙到錢了，買了零嘴，給哥哥弟弟分一些怎么了？一筆寫不出兩個葉字，你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怎么能對弟弟這么冷漠？”

葉寧聽著這話，目光中充滿了寒意。

沒被打死餓死？原主小姑娘如果真是好端端的，也輪不到她來這兒了。

葉家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站著說話不腰疼，可他們都是害死原先那個可憐小姑娘的殺人兇手！

“爸，你這話真好笑。”葉寧反駁，“葉建軍拿石頭砸我腦袋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我們是一家人？葉建學扯欣欣頭發，把她推地上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我們打斷骨頭連著筋？合著他們欺負我們就是理所當然，我不給零嘴吃就是冷漠無情？”

“都跟你說了，建學他們是男娃……”

這一套重男輕女的說辭，葉寧都快聽吐了，她不等葉愛國說完便打斷：

“男娃又怎么樣？能比女孩高貴到哪里去？”

“沒有女人，你能存在這世界上嗎？你不是女人生出來的嗎？主席還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呢！你到底哪里來的資格瞧不起女孩？”

“你瞅瞅我們這一大家子人，你們男人在地里干活，是壯勞力，這我承認，可女人不要干活嗎？洗衣服、做飯、喂豬、養雞、打掃家務、縫補衣裳……這些不是活嗎？”

“沒有女人，你們能一回家就吃到熱乎的飯菜，能有這樣沒后顧之憂的生活嗎？”

“撇開你們大人不談，就說葉家小輩，葉歡念書可比葉建軍成績好吧？她是個女孩！再看看我和欣欣，我們已經能自己掙錢了，你們當寶貝蛋子寵著的三個男娃，卻還只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你們這些人，男人瞧不起女人，女人看不起自己，我替你們感到悲哀！”

葉寧長篇大論說了這么多，可葉家人并沒有表現出多么認同。

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深入他們內心，千百年來的社會地位造就了根深蒂固的觀念。

葉家男人一方面享受著女人的服務，一方面瞧不起女人；葉家的女人自以為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習慣了也就好了。

反而葉寧說的這些話對他們而言，是大逆不道，是可笑至極。

對牛彈琴，葉寧覺得心累。

她把零嘴袋子從葉愛國手里搶回來，轉身就往屋里走。

“站住！”葉愛國一把拽住她，“我讓你走了嗎？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都敢不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里了！你也甭跟我扯什么大道理，你是我生的，我的話你就該聽！”

“你放著自己親生女兒被人欺負而不管，你不配當爹！”

“啪——”

葉愛國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葉寧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讓哭鬧不止的葉建學都收了聲，他打了個嗝，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有些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才是鬧出這些事的罪魁禍首。

葉寧捂著臉，死死的看著葉愛國。

目光平靜，眼神里有冷漠、有鄙夷、有疏離、有輕視，唯獨沒有身為女兒該對父親表達出來的敬重和孺慕。

甚至……連仇恨也沒有。

葉愛國被這種目光震地后退一步，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閃過一雙充滿希冀的眸子。

曾經有個小姑娘在被打的遍體鱗傷之后，用一種期盼渴求的眼神看著他，叫他爸爸，那是無助的哀嚎，是絕望的吶喊。

可是他沒有理會，他放任自流。

如今再度看向這雙眼睛，里面只剩下陌生的情緒。

對現在的葉寧而言，她和葉家這一大家子人都是陌生的，她不過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而已，進了小姑娘的身體，承擔了小姑娘的人生。

如果這些人愿意好好過安生日子，她不介意帶著他們發財致富。

可如果這些人非要作妖，做一些令她惡心的事，她也不在乎鬧的魚死網破，畢竟那個心里惦記著他們的小姑娘，已經死了。

他們親手害死的。

“你是這具身體血緣上的父親，我讓你打我一次。”葉寧平靜的開口，“這一巴掌，把最后一點父女情分耗盡。以后你想孝順你父母，想疼愛你金尊玉貴的侄子，我都無所謂，但是你別來惹我。”

或許是葉寧的眼神太過平靜可怕，葉愛國喏了喏嘴唇，最終沒再說什么。

葉寧進了屋，放好零嘴，準備補眠。

“姐姐，他們又打你了？”葉欣已經醒來了，她看著葉寧臉上的巴掌印，眼睛里噙著淚水，要哭不哭的，委屈極了。

“欣欣不哭，姐姐沒事。”葉寧安慰了她一句，問道，“現在我要睡覺，你是在屋里玩兒，還是出去玩兒？”

“我出去玩兒，不打擾姐姐睡覺。”葉欣說道。

葉寧給她抓了點糖果和零食，放到襖子的口袋里，叮囑道：

“東西藏好了，別被葉建學看見，如果有人欺負你，別傻站著，直接來喊我，我幫你收拾他們。”

“我知道了，姐姐。”葉欣點點頭，“我還可以去找桂花嬸子她們幫忙，上回她們說了要幫我們的！”

“真聰明。”葉寧贊許道，“欣欣你記著，咱們這兒沒有什么家丑不外揚的說法，他們敢做那些惡心事，我們就敢鬧的全村都知道，反正被笑話的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