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星月早知他的心思在何處,如今,似乎也不氣了。
魏星月見他一曲罷了,才輕聲道:“時辰不早了,先生早些回去吧,更深露重,也免得受了寒氣。”
這還是第一次,魏星月開口讓夜染早些離開。
夜染明白她的心思,但他始終欠她的,所以他有最大的耐心和時間,來慢慢彌補。
夜染將琴交給一側侍女,起了身來,見魏星月臉色微微有些白,便解下了自己的披風來給她披上,輕聲道:“你也早些回房歇著,若是有事,只管使人來宮里。”
魏星月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太溫和了,即便是對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溫和,可魏星月仍舊會不顧一切的陷進去。
魏星月低著頭,應下了,便不再說話。
夜染見她如此,也不再久留,轉身便緩緩離開了。
魏星月感受著披風的溫暖,眼眶一澀,抬頭看到夜染離開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追了兩步,還是忍了下來,只是自己無力的坐在廊下,捂著臉低低哭泣起來。
驚鴻心疼不已:“公主,既然先生都來了,您何不告訴他您真正的心意呢?讓他留下來,讓他明媒正娶您進門,讓他跟您長相廝守一輩子。”
“我不知道。”魏星月心里很亂,很雜,她不知道她該怎么辦,她還是那樣的愛他,想要得到他,想要窩在他溫柔的懷里,聽著兩個人的溫熱而急促的呼吸,可是這一切,似乎好像都被改變了。
夜染從梁府離開時,梁敏正跟趙念卿準備出門去,碰見他,還不等梁敏行禮,趙念卿便脫口而出:“大人什么時候娶星月?”
夜染被問住。
他的確想過要給魏星月一個名分,可似乎從未想過要迎娶,如何迎娶,甚至對于她們兩人的未來,他也額沒有分毫的幻想。
趙念卿性子直,但到底還是單純,沒有那么多心思。
她見夜染沉默,笑起來:“大人一定在想日子吧,可要早些啊,不然府里的下人可要笑話星月了。”說著,就開開心心拉著一臉愁容的梁敏出去了。
夜染看著她們離開,神色微微動了一下,問身側的人:“我是不是該早些三媒六禮,迎娶了星月?”
“奴才……”下人們哪里敢置喙主子的事兒?
夜染想了想,道:“回頭讓司禮監的人來見我。”說罷,便提步上了馬車離開了。
夜染這番話,很快傳到了魏星月的耳朵里。
魏星月本還愁容滿面,聽到這話后,心情竟瞬間好了起來,就連食欲也好了些,不再是吃什么吐什么了。
驚鴻從屋外折了兩支山茶花回來插在白玉瓶子里,拿到窗前,淺笑:“公主的喜怒哀樂,還是圍繞在先生身上。”
“是啊。”魏星月上前撥弄著山茶花,一陣苦笑,若是可以,她也想忘記,可愛得如此刻骨銘心,她怎么能忘?
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林楚玉尚不知道梁府的事,只在一夜突襲的抓捕之后,順利抓住了潛藏在都城的南疆人,和扮做老頭打算偷溜的南疆九皇子婁奉秦,而白雪,卻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居然半點消息也無。
一直忙到天色將亮,林楚玉聽朱雀回完話,便平靜的坐在了街角的一處小飯館了。
這小飯館位于陋巷間,門口的一個大爐子燒得紅火,銅爐大鍋子里的白水也燒得滾燙,穿著干凈的老板忙著給客人煮面煮餛飩,老板娘便一身嶄新薄夾襖的坐在后頭,系著圍裙幫著剁餡兒,時不時還要吆喝四五歲的小兒子兩句。
林楚玉面前放著一碗剛端來的熱騰騰的餛飩,是老板那調皮的小兒子送來的,老板笑著跟林楚玉打招呼:“招待不周,還請貴人多擔待些個。”
剛說完,里頭又有人吆喝著點了面,老板又忙去了。
這樣的煙火氣,這樣的早晨,林楚玉忽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渾身的擔子好似都松了下來。
看著老板一家和樂融融,林楚玉更是心里涌動著一股暖流。
“給我來一碗與那位娘子一樣的餛飩。”
就在林楚玉拿著湯勺準備嘗一嘗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店門口響起。
“好嘞!”老板利落的應下,他家小兒子就跑了來奶聲奶氣的招呼:“公子里頭坐。”
“好。”男聲應下。
林楚玉抬起頭,看著那一身黑色錦衣烏發明眸的男子,眼神閃動。
魏臨淵看著她的眼神,垂眸跟老板的小兒子道:“那位娘子望著我目不轉睛,我便與那娘子坐一處吧。”
小兒子咯咯直笑,轉頭便問林楚玉:“娘子娘子,這位公子要與你坐一桌哩,你可要與他坐?”
老板娘也跟著道:“娘子若不允,我們便請公子上二樓小坐。”
林楚玉瞧著一臉正經,卻說著不正經話的魏臨淵,嘴角抿起,道:“這位公子是我家里叔叔,讓他與我一桌吧。”
叔叔?
魏臨淵嘴角抽了一下,他這半年一直在戰場,是滄桑了些,也沒老成這樣吧!
再看店家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魏臨淵無奈一笑,以林楚玉叔叔的身份,坐在了她身邊。
魏臨淵的皮膚的確差了些,但所經歷的戰事卻沒有在他眼底留下風霜,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堅毅且霸氣了。
小店里的其他客人們之前還都忍不住悄悄偷看林楚玉個一兩眼,到了如今,魏臨淵往那兒一坐,渾身收不住的殺氣和寒氣,令人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倒是小店的老板,依舊樂樂呵呵的,煮了餛飩,撒上一把青色的蔥花端了來,熱情的招呼:“公子您慢用!”
林楚玉本以為魏臨淵這樣的身份,應當吃不慣這樣的小攤,沒想到魏臨淵沒有半分遲疑的拿起湯勺,連著湯和那晶瑩剔透的餛飩,吃進了嘴里。
吃完,還道:“味道不錯。”
林楚玉眨眨眼:“淵哥哥吃得慣?”
“自然。”魏臨淵淡定道。
林楚玉一想,也是,在戰場上,真的要突襲亦或是埋伏的時候,埋鍋造飯都是不允許的,吃能吃些干巴巴的干糧,大冬天的,喝的水只怕都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