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長公主老眼紅著,就這樣站在房門外,哽咽著道:“永寧郡主,老身知道,琴兒她不懂事,惹了你生氣,但現(xiàn)在情況緊急,老身只懇求郡主能再幫幫琴兒一次,老身求求你了。”
說完,屋內(nèi)依舊沒有動靜。
蘇晴芳暗暗深吸了口氣,跟婉清對視一眼,知道林楚玉這會兒根本不在屋內(nèi),上前道:“公主,您身體不好,這夜里寒涼,您還是回去歇著吧。”
“我很快就要歇在棺材里了。”長公主原本豐腴的臉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枯瘦,頭發(fā)也變得銀白,滿眼含淚的樣子,蘇晴芳時真的不忍,可阮琴忘恩負(fù)義,便是她也不希望林楚玉多費心思,何況林楚玉這會兒根本沒有回來。
蘇晴芳即便不忍心,還是勸道:“阮小姐說過,不希望楚玉再插手她的事情,這您應(yīng)該也知道,若是此時楚玉插手,豈不是違背了阮小姐的意?”
“三小姐,老身也是沒了法子,這件事……”
安寧長公主還沒說完,就覺得寒氣忽然往身上侵襲而來,心臟狠狠的緊縮了一下,整個人便直接暈了過去。
眾人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婉清看著長公主暈過去了,想著如此便不會惹事了,暗暗松了口氣,誰知長公主身邊的張嬤嬤砰的一下就徑直跪在了這寒涼的青石板上,那膝蓋重重砸在地面的聲音,聽得婉清整個人都顫了顫。
“張嬤嬤,您這是做什么?”婉清忙道。
張嬤嬤卻又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才哽咽著道:“奴婢自知卑微,不敢要求郡主什么,但求郡主大發(fā)慈悲,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長公主吧。”
說完,今兒隨著長公主一起來的下人全部都跪了下來開始重重的磕頭,不論婉清怎么說,她們都不肯停下來,沒一會兒,婉清就嗅到了彌漫到空氣里的血腥味。
婉清不知所措,而林楚玉這會兒卻被堵在了回來的路上。
“前面怎么了?”
馬車驟然停下,白雪探出頭問道。
駕著馬車的小桑看了看前面被人追著打出來還在啃路邊撿來的臟兮兮的饅頭時,警惕了一下,可等看清那人的長相,才詫異的道:“小姐,那是柳翩翩!”
“柳翩翩?”林楚玉微微掀開車簾,看到頭發(fā)蓬亂一身襤褸的倒在地上被幾個乞丐毆打卻還死死往嘴里塞那臟饅頭的人時,才面色凝重了些。
白雪不解:“她不是在壽王府嗎?”
“聽說自從壽王妃死了以后,壽王府的下人們就卷了府里的東西跑了,府里的姨娘們也大多走了,剩下的下人們都是有點兒權(quán)勢的,完全不把壽王遺孀放在眼里,朝臣們怕觸及皇上的傷心事,也不敢提及,所以柳翩翩多半也是打算逃回柳家去,誰知柳家現(xiàn)在也離開進(jìn)城了。”
小桑解釋道。
白雪聽完,看著柳翩翩還有些同情:“雖說她跟柳宜蘭一樣惹人討厭,但到底也沒傷過人命。”
“小桑,你把她悄悄送去梁府,有柳宜蘭在,梁家人不會傷害她,也算了了這一樁事。”林楚玉道。
“是。”小桑應(yīng)下,上前便打發(fā)走了那幾個乞丐,這才要去扶柳翩翩。
誰知小桑才碰到柳翩翩,柳翩翩便尖叫一聲往一側(cè)的巷子里跑了。
小桑回頭看了看林楚玉:“小姐,要去追嗎?”
“罷了,明日你送個消息去梁府,梁府自會派人去尋她,先回府吧,免得節(jié)外生枝。”林楚玉看著柳翩翩跑開了,這才道。
小桑會意,便要趕著馬車?yán)^續(xù)離開,誰知跑開的柳翩翩又瘋瘋癲癲的跑回來了。
小桑作勢要追,她卻又跑開去,如此來來回回,小桑干脆一躍而起,直接將她給敲暈了。
事已至此,林楚玉自然是讓小桑送柳翩翩去梁府,但時辰已經(jīng)耽擱了許久,等林楚玉回到蘇府時,在院子里磕頭的那群公主府婆子們大多都磕暈了,唯獨領(lǐng)頭的那個張嬤嬤,還一直堅持不懈。
回到房間,林楚玉才聽婉清說了阮琴的事。
“長公主說,今兒下午的時候,汝南王妃以養(yǎng)母的名義邀請阮小姐去汝南王府,阮小姐拒絕不得便過去了,可誰知到了汝南王府之后,卻忽然狂性大發(fā),竟然……竟然自己說漏了嘴,說她清白不在,而那時候,荀大人又剛好在汝南王府。”婉清說起來,都是一陣唏噓。
“汝南王妃當(dāng)時還特意請了宮里的嬤嬤來給阮小姐驗了貞潔,王妃原本是想借此還阮小姐清白,誰知阮小姐當(dāng)真清白不在。”婉清說這話時,聲音都放得格外輕,生怕說重了,就會要了阮琴的命似的。
一側(cè)的小桑看了看林楚玉,道:“阮小姐不可能乖乖讓汝南王妃找驗貞潔的嬤嬤來的。”
“你可還記得我們有一次遇見汝南王妃的丫環(huán)買了些什么藥?”林楚玉道。
“催.情.藥和迷藥。”小桑會意:“這一切都是汝南王妃算計的。”
林楚玉只看向婉清:“既然荀大人在,荀大人可說了什么?”
婉清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長公主帶來的人沒說,不過奴婢看長公主居然求來咱們這兒卻沒去求已經(jīng)有了姻親關(guān)系的荀府,約莫荀大人那會兒也不大高興吧。”
“不對,荀陽為人正直,還在京兆府為官多年,觀察力絕非一般人能比,若是阮琴中藥,他不可能不會發(fā)現(xiàn),而且也不會放人汝南王妃如此羞辱阮琴。”林楚玉眼眸一動,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令她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驚得幾乎站起身來,立即跟小桑道:“你立即潛入汝南王府,看看荀大人是否還在王府內(nèi)!”
小桑看她如此驚愕,也不敢多留,立即就閃身出去了。
白雪還有些懵懂:“小姐,您干嘛這么著急,荀大人是個男人,能出什么事?”
“就是因為他是個男人。”還是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男人。
林楚玉想起那丫環(huán)去琳瑯閣買的名貴的首飾,那些首飾還能是給誰用的?自然是給汝南王妃。而汝南王死了,汝南王妃要這些首飾打扮給誰看呢?
那自然就是多次出入汝南王府又一表人才的荀大人。
林楚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個想法,畢竟初見汝南王妃,她是那般的尊貴優(yōu)雅,就好似高高在上用玻璃罩隔開的花,高傲的不屑于靠近凡人。
但是現(xiàn)在……
“不好了,表小姐,長公主出事了!”
叮叮著急的在外面喊道。
婉清和白雪齊齊看向林楚玉,林楚玉終是起了身,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公主府的婆子們看她出來了,才終于舒了口氣:“郡主,您一定要救救長公主,救救我家小姐……”
“我現(xiàn)在被禁足在蘇府,其他的恕我無能為力,但長公主既然來了府上,我會盡力。”林楚玉說完,徑直越過她們而去。
不是她不肯出手,只是忘恩負(fù)義的人,不值得她再搭上自己的人還費盡心思。
不過長公主的身體本來就弱,林楚玉頗費了一番周折,用了不少珍貴的藥丸,才總算保住長公主這一條命。
長公主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了。
“郡主,永寧郡主!”長公主一醒來便急著喊林楚玉,卻發(fā)現(xiàn)身邊等著的,是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滿眼淚水的張嬤嬤。
“公主,您醒了。”張嬤嬤欣喜的看著她。
長公主只急切的想要起身,卻頭一沉又跌了下去。
張媽媽趕緊扶她,她卻只道:“永寧郡主呢,她可愿意見我們了?”
張媽媽含著眼淚搖搖頭,輕聲道:“公主,我們回去吧。”
“那我的琴兒怎么辦,我便是死了,也無顏去地府見我的兒子兒媳啊……”長公主含淚痛哭起來,張嬤嬤也哭,但她也知道,林楚玉沒有放任長公主死去,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哭過以后,長公主也沒了別的辦法,只得跟著張嬤嬤離開了,但她沒有回公主府,而是直接去了荀府。
荀家人推脫不見她,她便舍下了長公主的尊嚴(yán),直接跪在了荀家門口。
林楚玉聽聞時,只感慨長公主一片憐惜之心,可阮琴……
“小姐,奴婢昨晚去荀府,看到荀大人被迷暈了,獨自睡在廂房一晚,但今兒他出汝南王府時,不少人都看見了,昨夜孤男寡女,閑言碎語怕是避免不了了。”小桑道。
“所幸汝南王妃還有自己的幾分自尊和驕傲。”林楚玉垂眸望著茶盞里浮浮沉沉的茶葉,微微凝神想著什么。
白雪哼哼著道:“小姐,你可別再幫那阮小姐了吧,上次她來您這兒耀武揚威的模樣,奴婢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呢,小姐以前那么幫她護(hù)她,她稍一得勢就等不及來回踩一腳,這樣的人,救了她她也不會知道感恩,說不定回頭還要再反咬一口!”
林楚玉自然知道白眼狼不能救,她唯一擔(dān)心的,是汝南王妃的目的是什么。
可林楚玉這番苦苦算著汝南王妃的心思,汝南王妃亦在算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