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趙姨娘剛從老夫人那兒回來。
“哎喲，姨娘回來了，可要喝茶？”
“餓不餓，要不要奴婢給您去開個小灶？”
趙姨娘才回來，院子里原本刻薄臉的婆子丫鬟們都殷勤的圍了過來。
趙姨娘沒出聲，淡淡的往前走，直走到門口，看到依舊拉著臉的春菊，淡淡道：“去燒熱水，我要沐浴。”
春菊將嘴里的瓜子殼一啐，才冷哼著看她，諷刺的笑：“姨娘當真了不起呢，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大夫人，還能過幾日的安穩日子。熱水奴婢可不會燒，要燒您自己去燒。”說完，故意扭著腰就走了。
殷勤的其他人們也是尷尬不已，趙姨娘攥緊手里的帕子，沒說什么：“你們先下去，我想一個人歇會兒。”
“是。”婆子們趕忙應下退開，趙姨娘這才進了屋子，并關好了房門。
春菊貓在角落看著，待確定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以后，才悄悄的去拉開了院子門，跟門外的人嘀嘀咕咕說了會兒什么，才捧著兩錠白花花的銀子回來了，還走到趙姨娘房門口，輕輕敲了敲，喊道：“姨娘，您可歇下了？”
“還沒，怎么了？”
“是老爺方才來人傳了消息，叫您去老爺院里伺候呢。”春菊笑道：“方才是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千萬別生氣啊，趕緊收拾收拾，別叫老爺等急了。”
“嗯，我換件衣裳就來。”
趙姨娘的聲音依舊是之前那般怯懦，絲毫沒叫春菊懷疑什么。
春菊等了約小半刻，趙姨娘才從里面拉開了房門。
“姨娘，您這打扮的可真久啊，若不是奴婢知道您仁慈，還以為您是故意晾著奴婢在外頭挨凍呢。”春菊半含酸道。
趙姨娘看了她一眼，細長而溫柔的眼眸微微一動，看著她，道：“春菊，你送我過去嗎？”
春菊自然一笑：“當然，現在別的下人都歇下了，驚動大家也不好，就奴婢送您吧。”說完，就要來拉趙姨娘。
趙姨娘避開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望著前面這黑夜，什么也沒說。
去蘇云松院子，有一條小路，春菊提議的，走小路。
小路是湖和墻角夾著的一條小路，沒有路燈，黑漆漆的，平素也沒什么人往這兒走。
春菊提著燈籠走在一側，不時四下看著，趙姨娘始終不發一言，直到走到了靠近湖邊的位置，春菊才腳步一停。
“姨娘，您可不能怨奴婢呀，誰讓您要跟大夫人作對呢。”
春菊冷冷一笑，扭頭陰鷙的便朝趙姨娘伸手推去，卻不等推到趙姨娘，趙姨娘似乎早有防備般，反手就將本就站在湖邊的她推落到了水里。
春菊整個人都傻了，年后的湖水冰寒刺骨，她掙扎著大呼救命，身體卻越來越沉，水也不住的往她嘴里嗆去。
趙姨娘站在岸邊，手還在發顫，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春菊，你何苦非要殺我不可，我們主仆一場，我何處薄待了你呢？”趙姨娘顫聲問著，可春菊一個字也聽不到，她不斷的掙扎著呼救，但這個地方是她自己找的，周圍不會有人來，呼救聲也傳不出去。
趙姨娘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春菊一點一點的消耗盡力氣，慢慢沉入了湖底。
等到周圍安靜下來，鼓掌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想不到，姨娘竟然還有這樣的魄力。”
陰冷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殺氣，趙姨娘滿臉是淚的看過去，便看到了帶著兩個婆子過來的秦媽媽，和秦媽媽手里那把細長鋒利的短刀。
趙姨娘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秦媽媽身后的婆子便立即上前摁住了她，一腳將她踢得跪在了地上。
“秦媽媽，你……”
“趙姨娘，您若是現在告訴我，您到底是聽了誰的指使害了大夫，或許奴婢可以讓您死的痛快些。否則這鈍刀割肉，可就疼了。”秦媽媽走過來，將冰冷的刀貼在她蒼白的臉上，冷冷道：“奴婢今兒來，可是要先割去你的舌頭，再剜了你的眼睛。不過你放心，即便是這樣，奴婢也可以保證你不死，你看被表小姐要回去的那個周婆子，被奴婢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奴婢不還是讓她活下來了嗎？”
趙姨娘臉色慘白：“周嬤嬤是你害成那樣的？”
“你還關心她？”微弱的夜光下，秦媽媽那本就顴骨高凸的臉顯得越發的猙獰：“奴婢當時也是不小心戳瞎她一只眼睛的，不過大夫人說，反正也瞎了，不如瞎個徹底，所以奴婢是用這雙手，硬生生將她另一只眼珠子摳出來的，你知道嗎，當時她太疼了，就自己活生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只可惜，這都沒死。”
趙姨娘自認為是青.樓出生，見過無數惡毒的事，可她卻從未見過秦媽媽這樣活生生的魔鬼。
她往后瑟縮著，秦媽媽看她害怕，卻越是得意，甚至還有幾分高高在上的鄙夷：“姨娘也太沒見過世面了，大戶人家里，哪個井里湖里沒埋著冤魂。不過你也別怕，只要你肯交代出幕后主使，奴婢可以饒您一命……”
秦媽媽話未說完，身后有踩著枯葉的腳步聲緩緩傳來。
一步一步，帶著一股讓秦媽媽戰栗的殺氣。
秦媽媽立即藏好手里的刀回頭，就看到一身雪白長衫的女子緩緩從陰影里緩緩走來，秦媽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那雙陰鷙而充滿恨意的雙眼，好似一雙鉤子，直直的要勾去她的命一般。
“林楚玉？”等秦媽媽看清她的面容，先是一頓，而后諷刺笑了起來：“表小姐這是怎么了，大半夜來這兒，莫不是走錯了路？”
“要送你下黃泉的路，我怎么會走錯呢。”
清清淡淡的聲音，好似飄在風中一般，可那股子透徹心扉的寒意，卻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秦媽媽握緊手里的刀，淺笑：“原來趙姨娘背后指使的人，當真是表小姐，奴婢真的是看不出來，表小姐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的心機和魄力，只是可惜了，今兒你既然來了，就跟趙姨娘一起在這兒當冤魂吧！”說完，抽出藏在背后的刀便狠狠朝林楚玉的肚子刺了來。
趙姨娘嚇住開始大喊，卻被人狠狠捂住了嘴巴，但林楚玉從始至終，都沒動。
即便秦媽媽亮出手里的刀。
秦媽媽也遲疑了一下，卻越發發狠的殺了過去，敢讓大夫人吃這樣的苦頭，必須死！
趙姨娘目眥欲裂，今晚本是她跟林楚玉計劃好的，但沒計劃林楚玉要受傷啊，難道是計劃有變，還是林楚玉失算了？
不管哪一種，代價都不是趙姨娘敢承受的！
可眼看著秦媽媽那把刀就要刺入林楚玉的心口了，卻在那刀刃剛碰到林楚玉身上時，秦媽媽身形晃了晃，便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怎么會……”秦媽媽掙扎著要起來，手腳卻仿佛軟了一般，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押著趙姨娘的兩個婆子也嚇了一跳，趕忙要過來扶秦媽媽，卻沒跑兩步也腿軟的直跌到在了地上。
“媽媽沒注意到，這里很香嗎？”林楚玉俯身撿起秦媽媽手里的刀看了看，用刀尖對準她的眼珠，漠然的問她：“是這樣剜了周嬤嬤眼珠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