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下樓,是想直接離去的,反正陸宴北的傷也處理好了。
可是,魏尋把她攔住了。
“蘇醫(yī)生??”
旁邊沒了別人,魏尋又叫回這個稱呼。
“剛才來的這位二少,是督軍府的二公子,身份比少帥只稍稍遜一點。”
蘇黎看向他,不懂何意。
“這位二少呢??跟我們少帥只是面上和氣罷了。”
“這與我何干?”她不悅地打斷。
轉身又要走,迎面來了一人,手里端著新泡好的茶水。
魏尋接過,把人打發(fā)了。
“蘇醫(yī)生,你今兒既然碰上了,那這出戲就得演下去。”
魏尋臉上陪著笑,把話說得更明白些。
“這位二少希望看到少帥身邊有女人,所以呢??這茶水還得麻煩蘇醫(yī)生送上去,注意臺階,小心腳下,別燙著手了。”
魏尋說完,手里端著的茶水恭敬地遞上去。
蘇黎氣得眼眸圓瞪,朝樓上看了眼。
“這??我——”
“噓??”
魏尋趕緊示意她小聲點,又把托盤朝前送了些。
“蘇小姐,人命關天的事,今天除了您,沒人更合適。”
他壓低聲,語調越發(fā)恭敬。
蘇黎猶豫著,左右為難。
她不想跟陸宴北這人有更多的接觸。
那天答應做他的私人醫(yī)生,本就是權宜之計。
當時,魏副官也同意只是暫時代理。
可現(xiàn)在,她有一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感覺。
正僵持著,樓上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像是什么東西被摔碎了。
兩人都嚇了一驚。
蘇黎抬眸看了眼,越發(fā)要走。
魏尋連忙拉住她,強硬地把茶水塞到她懷里。
“蘇小姐,這個時候你上去最穩(wěn)妥了。”
“我??”
她嚇得渾身顫抖,哪里敢應付這種場面。
可魏尋不由分說地把她拉進去,推到了樓梯口。
閣樓上的說話聲清晰傳來,兩人像是在爭執(zhí)著什么,那位二少言辭激烈,而陸宴北只是偶爾開口,語調凜冽。
她吞咽了下,心里雖怕,可腿腳已經自動邁上了臺階。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做出現(xiàn)在的選擇,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逃離!
“建南,你我平日里政見不同,我不計較,至少都是為了江城百姓,為了手下兄弟。可你今天說的話,與漢奸賣國無異!我絕不會同意!”
“大哥,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事成之后,我們再——”
陸宴北沒等他把話說完,冷然一笑:
“權宜之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
“大哥,你這——”
陸建南話沒說完,瞥見樓梯處走來的女人,立刻收了架勢,又淡淡笑了。
“真是麻煩嫂子了,還親自端茶倒水。”
蘇黎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聞言客氣一笑,把茶水端了一杯放在陸建南手邊。
而后,又端著另一杯放到陸宴北那邊。
地上躺著一個茶杯,滿地碎片,想必是陸宴北扔的。
蘇黎看了眼,把茶水放下后,便順勢蹲下身,將碎片撿起放進托盤。
陸宴北瞥見,淡聲道:
“先放著,等會兒讓傭人來打掃,小心割手。”
女人不聽,柔柔的嗓音淺聲道:“我收拾下,別扎到你跟二少。”
話音剛落,她突然冷嘶一聲,手縮了回來。
下一秒,陸宴北便蹲下身來,一把拉起她的手。
殷紅的血很快流出來,他沉著眉喝道:“讓你放著別動!”
嘴上雖訓斥著,可他還是拉著女人起身,坐在沙發(fā)上。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蘇黎看了他一眼,另一手按在傷口處。
陸宴北起身走向柜子那邊,很快取了一個小瓷瓶跟干凈的紗布。
蘇黎明白過來,連忙道:“不用的,少帥,就是一點小傷,我下去——”
“閉嘴!”
陸宴北霸氣地吐出二字,在她身旁坐下。
蘇黎不敢再開口,默默地縮著肩,一副任他擺布的樣子。
男人先用干凈的紗布把她手上的血吸干凈了,又拿起小瓷瓶,將白色的粉末倒在她扎傷的手指上。
“嘶——”
她皺著眉,疼得縮成一團,連忙把手縮回來。
“別動!”
陸宴北拉著她的手指,緊緊捏著,又蠻橫地拽出來。
“疼??”
女人楚楚可憐,眼淚都要流下來。
陸宴北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的看不出喜樂。
一個醫(yī)生,對疼痛這么恐懼?
到底是真的怕疼還是演技精湛?
這個女人,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
起初,他以為她跟以往的無數(shù)個女人一樣,為了錢甘愿出賣自己。
他心里極為不恥。
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她會拼命抵抗,甚至刀劍相向。
那一晚,插進他胸口的尖銳木樁,險些要了他的命!
可也正是那一刺,放出的毒血讓他更快地恢復了正常。
第二天,這丫頭來為他治病療傷,那似曾相識的體香再次引起他的懷疑。
于是,便有了之后的“驗證”。
他從不懷疑魏尋的忠誠,但這件事,他的確辦的不妥。
可當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的與眾不同之后,他潛意識里又慶幸魏尋的擅作主張。
只是,接下來的初一十五要怎么辦?
心里琢磨著,他手上已經不怎么溫柔地替女人包扎起來。
陸建南在一旁看著,數(shù)次想開口都找不到機會。
最后,只能起身,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陸建南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那一刻時,陸宴北也毫不客氣地將女人的手丟開。
蘇黎一點都不意外。
本來,這就是一場演戲。
起身從男人身邊離開,她微微俯身:“少帥,我該回去了。”
陸宴北挑眉看向她,“你現(xiàn)在出去,是想告訴他,我們剛才是在演戲?”
“??”
她愣住,咬著唇,不知所措。
男人又命令,“把地上收拾下。”
“抱歉,少帥,我不是你府上的傭人。”
蘇黎不卑不亢地,拒絕了。
陸宴北顯然吃驚,冷漠的眉眼倏然揚起,看向她。
“呵。”
他笑了笑,冷冷聳肩。
“蘇醫(yī)生應該去演戲。”
這話里的嘲諷意味再明顯不過,蘇黎臉色全無,壓著怒意和不滿,不甘示弱地回懟:“少帥演技也很好。”
當著那位二少的面,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
而實際上跟惡霸流氓無異!
兩人對視,女人毫不怯懦,陸宴北看著她,嘴角譏誚更甚。
“蘇醫(yī)生這話是說,我們很有默契?”
她愣住,瞪著那人,不可思議。
男人朝她走近,一股強勢的壓迫感漸漸襲來。
她明知應該退后,躲開,可不知為何,雙腳定在原地,竟挪不動。
男人的大掌撫上她后頸,如同掐住了她的命脈。
她低呼了句,心跳漏掉一拍,抬眸準備反抗時,這人又開口:
“你知道配合我演這戲,意味著什么嗎?”
女人眼眸越發(fā)瞪圓。
“你是第一個公然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女人,陸建南肯定會對你上心。”
她突然明白過來,心里一慌,急聲:
“我跟你沒什么關系!”
“晚了。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晚了。”他語調格外輕緩。
她又慌又怒,突然撇開男人,轉身就要跑。
而陸宴北卻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圖,沒等她跨出一步,又重新將她拽回來。
直接,鎖進懷里!
她反抗、掙扎、拍打!
可抵不過男人俯頸落下來的熱吻。
蘇黎的世界,轟然崩塌!
***
別院外,氣沖沖坐上車的陸建南,眉眼間戾氣凌人。
他的副官小心翼翼地問道:
“二少,大少爺這邊??怎么說?”
“哼!”陸建南冷笑一聲,“你覺得呢?”
副官噤聲,知道談崩了。
“跟那老頭子一模一樣!迂腐頑固!不懂變通!自以為一身正氣!還罵我是漢奸賣國!呸!”
陸建南憤憤地說完,頓了頓,忽而又笑了。
“不是說他不近女色么,怎么現(xiàn)在身邊也養(yǎng)了女人?把親弟弟晾在一邊完全不管不顧,惡心肉麻地伺候個女人!”
副官臉色一驚,“大少爺身邊有女人了?是要納姨太太?”
“這誰知道!先回去算了!”
“是。”
車子啟動離開,可后座上的陸建南,腦海里依然盤旋著那張溫婉精致雙眸明亮的女人。
最怕他清心寡欲無欲無求,讓他想下手都找不到地方,如今有了女人??
陸建南一手摩挲著下巴,嘴角的笑奸佞邪惡。
***
天快黑時,魏尋才送蘇黎回去。
一路上,腦海里都是陸宴北扣著她強吻的畫面。
一想,便出離憤怒!
原本還在猶豫的“隨軍”安排,在她離開前斬釘截鐵地給了回復:不去!無論如何都不去!
陸宴北倒沒說什么,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喜怒。
剛到家,寧雪迎的電話打來。
“大小姐,寧大小姐的電話。”傭人高呼了句,蘇黎才進閨房,又轉身下樓來。
“喂,雪迎。”
寧雪迎在電話那邊擔心地問:“你總算回來了,我一下午打了三遍電話。”
知道好姐妹擔心自己,蘇黎趕緊安慰:“我沒事,只是有事耽誤了下,回來晚了。”
“什么事耽誤了?”
蘇黎想說,但想來電話里不方便,只好道:“等明天見面再說。”
“好吧!你沒事就好!”
掛了電話,蘇黎轉身又要回房,迎面遇到蘇薇。
蘇薇禁足幾日了,今天才能出閨房。
看到蘇黎,她一慣地沒什么好臉色。
蘇黎自然也沒打算跟她打招呼。
可是快擦身而過時,蘇薇突然道:“成天一門心思撲在治病救人上,可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啊。”
她話里藏話,蘇黎自然引起警覺,停下腳步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蘇薇無所謂的樣子,聳聳肩,挑挑眉,“沒什么意思,隨口一說唄。”
蘇黎抬步欲走,但突然想到什么,又回頭看向她。
“要不要我給你拿些史斑通?”
蘇薇一愣,眼眸瞪的大大地。
“什么通?”
“史斑通。”
蘇黎解釋的更清楚點,“一種西藥,吃了后暫時不會懷孕,對身體沒什么傷害,等你以后想生孩子時,不吃就是了。”
蘇薇的臉,瞬間漲紅成豬肝色。
“蘇黎你什么意思!”她氣得不輕,手指指著姐姐的鼻梁。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單純地提醒你,這比懷上后再墮胎對身體的傷害小多了。”
蘇黎的確是出于友情提示,才說出這話的。
“史斑通,是從西洋流行過來的避孕藥。西方的年輕女子暫時不想要小孩,都是服用這種藥物的,很平常,沒什么??”
她知道蘇薇不懂,便想著解釋清楚,以免她誤會。
可是話沒說完,蘇薇已經氣急敗壞!
“你留著自己用吧!你不就是仗著辰九跟你訂婚了么,你以為辰九是真心要娶——”
“吵什么!”
蘇薇脫口而出的話被劉云慧厲聲喝止。
下一秒,劉云慧上前,一把拽著女兒走開,“你給我滾回去呆著!一出來就惹事!你就不能給我省省心嗎!”
劉云慧怒罵的聲音越來越遠,蘇黎在原地站著,腦海里盤旋著蘇薇沒說完的話。
辰九怎么了?
蘇薇提到辰九,怎么一副很熟稔很了解的樣子?
不過,這個問題沒思考太久,她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提醒蘇薇要吃史斑通,卻忘了自己也需要服用這個東西。
算算日子,她的月事該到了,萬一沒來的話??
這么一想,她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
翌日,寧雪迎過來找她。
見她悶悶不樂,寧雪迎擔心地問:“怎么了?”
蘇黎遲疑了會兒,才紅著臉說:“我的月事該來了,可卻——”
寧雪迎臉色一驚,“不會吧!”
接著又說,“中醫(yī)不是會號脈嗎?你不會給自己號一下?”
蘇黎雖說現(xiàn)在擅長西醫(yī),可因為出生在中醫(yī)世家,從小耳濡目染,在出國留洋之前,中醫(yī)醫(yī)術也頗得家族真?zhèn)鳌?
蘇黎白她一眼。
“什么意思啊?號不出來?”寧雪迎不解。
蘇黎無語,“就算能號出來,也不是這么早的時候。”
況且,她對號脈一說存疑。
“好吧??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不知道。”
昨晚想到這件事,她一夜都沒怎么睡著。
排除那兩個神秘夜晚,她后來白天被人擄走,也做了那事。
萬一懷孕,她不知道這胎兒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