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西這番話并不好聽,但黎彥洲也算從她的話里找到了些重點。
例如:我不喜歡搭陌生人的便車。
至少,在她喬西的心里,他藍運生現(xiàn)在還只是個陌生人。
知道這一點,就已經(jīng)很好了。
黎彥洲臉色緩和幾分,“我送!
喬西瞥了眼黎彥洲的腿,“顧宸應該已經(jīng)走了吧?你這腿,走路都難,能開車?”
黎彥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地‘川’字。
確實,如同喬西說的那樣,他這腿,連走路都困難,就別說要靈敏的踩油門和剎車了。
“!
電梯門應聲而開。
“再見。”
喬西大步進門。
哪知,黎彥洲卻緊跟其后走了進來。
喬西錯愕的偏頭看他。
黎彥洲佇立在她身上,頭微微仰著,看著頭頂在不停走動的數(shù)字,薄唇抿著,不言語。
他不說話,喬西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從電梯出來,兩人一并往小區(qū)門口走去。
喬西的步子,自然要快很多的,但也不知怎的,走在黎彥洲身邊,她就自覺放慢了腳步。
走出小區(qū)門口,喬西道:“我去坐地鐵了。”
“一起!
“嗯?”
喬西錯愕。
可黎彥洲已經(jīng)拄著手杖,徑直往前去了。
喬西愣了一愣,又趕忙三步并作兩步的追了上去。
地鐵口離他們小區(qū)很近,不到百米的距離。
這個點,地鐵上人也不算多,當然,就算人少,車上的空位也早沒了。
兩人只能站著。
其實中途有人向黎彥洲讓過座位,但被黎彥洲擺手拒絕了。
喬西有注意到他眼中的那么尷尬和晦暗。
他很怕被人當作殘疾人。
喬西捕捉到那份情緒后,心里還是隱隱被刺了一下,她匆忙別開了眼去,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地鐵行駛到轉換點的時候,忽然,人就多了起來,眾人魚貫而入,涌進了車廂里。
黎彥洲不知被誰撞了一下,他身軀猛然向前傾。
喬西嚇壞了,生怕他會摔倒,連忙上前去,張開雙臂,一把攔住了他的腰,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他。
懷里忽然闖進來的柔軟,讓黎彥洲愣了一愣。
腿上的那份鉆心的刺痛也仿佛一瞬間消退了不少。
而喬西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黎彥洲雖然被推了一下,但抓著扶手的手卻相當用力,手背上都已經(jīng)爆出了青筋來。
他不會讓自己輕易跌倒的,尤其,還是在眾人面前,在她面前。
黎彥洲嗅到了她發(fā)絲間的清香,是他熟悉的山茶花的味道,清清淡淡的,肆意的在他鼻尖彌漫著,侵蝕著他的心口。
黎彥洲盯著喬西的眼神,深沉,而又赤熱。
喬西被他這么一盯,臉頰上瞬時紅潤了起來。
她忙不迭從他懷里退出來,“你沒事吧?”
哪知,才想要站直身子,身后一個魁梧的大男人,背后背著個大背包,無意間將她往后一頂。
“哎呀——”
她低呼了一聲。
整個人,又不受控的往黎彥洲懷里撲了去。
黎彥洲趕忙騰出一只手來,接住了她,心滿意足的將她按進了自己的懷里。
喬西的臉,被迫貼在黎彥洲的胸膛口上。
即使,車廂里很吵,可是,喬西還是清楚的聽到了,黎彥洲胸膛里發(fā)出的那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砰砰砰——”
一聲,一聲,猛烈地撞擊著他的心房。
也狠狠地,敲擊著她的耳膜,甚至是……
她的心膜。
喬西感覺,自己心臟的頻率也在隨便他的心跳,開始變得又快又猛烈起來。
頰腮上,更是熱得像被火烘烤著一般。
心,突突直跳。
黎彥洲的大手,攬在她的腰肢上。
手臂稍稍用力,將她纏緊了幾分,讓她整個柔軟的身軀,都貼到自己的懷里來。
這感覺……
太怡人了!
黎彥洲甚至都想不起,上回這樣安安靜靜的抱她是什么時候了。
太久,太久……
也讓他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了!
地鐵“呼呼”的往前開。
不斷有亮著的廣告牌從黑漆漆的窗邊閃過。
第一次,黎彥洲希望,這條去她公司的路,能夠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永遠不要到盡頭才好!
可,再長的路,也始終有走到底的時候。
當?shù)罔F停下。
“我到了。”
喬西不得不從黎彥洲的懷里退出來。
“走吧!”
黎彥洲放過她的腰肢,拄著手杖,率先出了車廂。
喬西緊跟其后。
看著他的背影,提心吊膽,唯恐會有路人又一不小心撞到他。
還好,一路上,有驚無險。
黎彥洲一直把喬西送到了公司樓下的廣場。
“進去吧!”
黎彥洲只有安心看著她走進公司里,他才能放心。
可喬西又不放心了。
“你一個人沒事吧?”
她擔心的是他的腿。
黎彥洲搖頭,“一會顧宸會過來。”
“你就站著等他嗎?”
黎彥洲比了比對面一家咖啡廳,“去里面坐回,他很快就會過來!
喬西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
這會兒還不到兩點。
還是休息時間。
“我陪你坐會吧!”
一來,她覺得,人家送自己來上來,也挺不容易的,就放著他一人在這等,有些說不過去。
二來,當然還是擔心他。
“走吧!”
喬西說著,已經(jīng)率先往咖啡店里去了。
黎彥洲看著她的背影,漆黑的深眸里,泛起一層柔暖的微光。
一如頭頂?shù)年柟狻?
很溫暖,仿佛可以照進人的心頭里。
黎彥洲拄著手杖,跟著喬西的步子,一同往咖啡廳去了。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點單。
很快,服務員就把咖啡端了上來。
兩人面對面坐著,慢慢悠悠的品著咖啡,卻是相對無言。
不知該說點什么好。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最后,到底是喬西先開了口,“聽舅媽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當醫(yī)生了?”
“嗯。”
黎彥洲點頭。
“為什么?”
其實這個問題,喬西早就想問他了。
她目光緊迫的盯著他,“是因為你的腿?”
“差不多吧!”
黎彥洲也沒有避諱。
說著,端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這才淡淡開口,“上不了手術臺,所以,干脆就放棄了!
“腿不是說沒有大關系嗎?”
“嗯,現(xiàn)在看來,不影響基本生活。”
黎彥洲說得很輕松。
就像剛剛他說放棄醫(yī)生這個職業(yè)一樣。
語氣和表情看起來都是無波無瀾。
可他眼神里的黯然,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并不是真的輕松。
甚至,相反的,其實,他很在意的。
他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你的腿,真的是車禍引起的嗎?”喬西問他。
黎彥洲看定她,“不然呢?”
喬西聳聳肩。
沒有不然。
她也不知道可能會是什么原因。
喬西又問:“醫(yī)生怎么說?”
“慢慢來吧!”
“……”
呃,這言外之意,是……想要恢復,很難?
喬西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問這些問題的。
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好問的呢?
何況,他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挺好了的嗎?
只要稍微注意一些,不會有問題的。
而這會兒,顧宸已經(jīng)站在咖啡店門外沖他們招手。
“來了!
黎彥洲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幾點下班?”
“嗯?”
“時間。”
“呃……一般是六點,如果不要加班的話。”
“好。”
黎彥洲點頭,起身,準備走。
“等等!”
喬西叫住他。
“?”
黎彥洲回頭看她。
“你的傷,要是不行的話,你還是得去專業(yè)燒傷科看看!
“我好歹也是醫(yī)生,雖然不是專業(yè)燒傷科,但這點小傷處理起來,問題還是不大的!
“好吧!算我多慮了,不過,你照顧好自己,盡可能的別動那只手!
“知道。”
黎彥洲走去收銀臺買了單,這才拄著手杖離開。
喬西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沒動。
她的咖啡還沒喝完。
她捧著咖啡杯,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拄著手杖離開。
頭頂,金色的陽光篩落下來,落在他身上,宛若給他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紗簾。
一切看起來,溫溫的,柔柔的。
且慢慢的,滲透進了她的心底里……
暖暖的!
好像一切,都開始慢慢好起來了。
喬西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仰頭,一口喝盡。
明明很苦。
可她卻莫名的從里面品出了一圈甜甜的味道。
她用舌尖舔了舔唇。
把最后一圈奶泡也舔走了。
好好上班!
她放下咖啡杯,拎起包包,隨著風鈴聲響起,她走出咖啡廳,步履輕盈的往公司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