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彥走的第一天——

晚上十一點，慕子杉收到了他的短信。

“我到了。按照你的吩咐，帶了胃藥，也有準時吃飯。”

慕子杉看過他的短信后，沒有回復，關上手機，抱著兒子睡了。

顧云彥走的第二天，又是晚上十一點左右。

慕子杉又收到了他的短信，“山路難走，有點辛苦，不過還能適應，勿掛。”

慕子杉讀完信息后，這才安靜入睡。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每一天，顧云彥都會在這個點，給慕子杉發(fā)來報平安的短信。

而每一天，發(fā)送完短信的顧云彥，都會握著手機坐在床邊上，等許久。

雖然從來都沒有等來過回信，但他也始終堅持。

“哥，又在等嫂子的回信呢？”

顧云彥的同事言軍，與他住同一間房。

洗完澡出來，就見他還握著個手機發(fā)呆。

“嗯。”

顧云彥應著，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心想，她今天會不會給自己回條短信呢？

“每天都這么等，干嘛不直接打通電話過去啊？”

“擔心她睡了。”

顧云彥放下手機，用胳膊枕在被子上，躺著看天花板。

他們每天都很忙，一天下來只有這個點才有時間休息，就連中午吃飯都得靠搶時間才成。

言軍在自己床上坐下來，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感嘆，“哥，我真沒想到，平日里看你那么高冷，從來不見你對哪個女孩子和顏悅色過，還以為你是座不為情所動的冰山呢，原來是一顆真心早就交付出去了，要那些女孩見到每天這樣癡癡等信息的你，估計下巴都要掉了。”

顧云彥看著天花板，“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

就在五年前，他與慕子杉分手之前，他甚至都覺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對所有的分離。

畢竟，連父母的生死，他都面對了，接受了，又還有什么情感的抽離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呢？

慕子杉走的當天，他難過得撕心裂肺。

一個人傻傻的跑到機場去追她，喊她，跟她道歉。

那絕對是他顧云彥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狼狽也最出格的一天。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那般。

后來，她走了。

他又以為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可他卻沒想到，隨著時間的沉淀，那份沒有抓到的情感，卻是越沉越深，最后，累積在他的心池里，形成了一堆厚厚的沉淀物。

直到，她再次出現(xiàn)。

一個擦肩而過，就把他平靜的心池，再一次攪渾……

就那一個擦肩而過，顧云彥就知道，對那個女人，他再也無法放手。

他必須要拼盡全力，全從前的過錯，全都彌補回來。

也要親手把她曾經(jīng)因他而受過的那些傷，替她一點一點的修補好。

只是，他經(jīng)驗缺乏，從來沒有主動追女孩的經(jīng)歷，所以，做起這種事情來，有種無處安放，不知該如何施展拳腳的感覺。

又覺得，好像做什么，都太刻意。

手機，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頭邊上，沒有響起。

她大概是不會再回短信了。

顧云彥有些失落，但并不失望。

這個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

沒關系，他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彌補。

****

慕子杉睡得稀里糊涂的時候，忽然，聽得手機“叮咚——”一聲響了起來。

“嗯？”

這大晚上的，誰給她發(fā)短信啊？

慕子杉習慣性的去枕頭摸自己的手機。

卻聽得耳畔間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媽咪，回白白短信的這個機器貓是誰啊？”

機器貓？

慕子杉驚得一下子睜開了眼來。

卻見慕白白此刻正拿著她的手機，還胡亂搗騰著。

慕子杉湊過去一看，無語了。

這小子居然深更半夜的拿著她手機給人胡亂發(fā)微信玩？

而且，居然還是發(fā)給顧云彥的！

因為顧云彥是最后一個給她發(fā)短信的人。

慕子杉看了眼時間，這會兒是凌晨四點。

這小子凌晨四點不睡覺，就在這鬧騰人。

重點是，對面的顧云彥，居然回了他短信！

慕白白發(fā)的是一堆亂碼，沒有一個詞語是可以連著讀的。

他才四歲，根本不懂怎么打字，就是平時見慕子杉擺弄過，所以，他依葫蘆畫瓢，胡亂敲的。

慕子杉慶幸，這小子沒有給對面的男人發(fā)語音。

要是發(fā)了語音，那她可真就想藏都藏不住了。

只是，讓慕子杉沒有想到的是，這就一排亂碼，那頭的顧云彥都回了她。

亂碼過去，顧云彥的手機響起。

他第一時間從夢里驚醒過來。

見到是慕子杉發(fā)來的短信，雖然他讀不懂內(nèi)容，但也就在那一秒，睡意全無。

于是，他坐起身來，開始興致勃勃的給‘她’回短信：“發(fā)了什么？看不太懂。”

“都幾點了，還不睡覺？還是已經(jīng)睡醒了？”

他連發(fā)了兩條短信過來。

慕子杉猶豫著要不要回短信。

這個點，顧云彥怎么還沒睡？

是睡了，又被他的短信給鬧醒了？

“媽咪，你愣著干什么呀？叮當貓說了什么啊？”

慕白白讀不懂信息內(nèi)容。

“你為什么這個點就醒了？”

慕子杉問兒子。

慕白白摸了摸小肚子，“想喝奶奶。”

“餓了？”

“嗯。”

“等著。”

慕子杉下床給兒子泡奶。

等水溫夠的時候，她想了想，到底還是給顧云彥回了條短信過去。

“不好意思，睡著的時候，手機枕在枕頭底下，一不小心按錯了鍵，吵醒你了？”

顧云彥見到慕子杉傳來的這排文字，手往腦后一枕，嘆了口氣，“沒良心。”

虧他收到短信，第一時間就回了她信息。

甚至，連覺都顧不上睡了。

結果，她卻告訴他，是一不小心給按錯了鍵。

顧云彥手指不斷在鍵盤上編輯著，寫了許多字，可最后，都被他刪除了。

斟酌一二之后，他按下錄音鍵，輕輕發(fā)聲，傳了一條語音過去。

“是，你是把我鬧醒了，不過，第一次收到你的短信，讓我還有點小興奮，所以，現(xiàn)在完全沒有了睡意，你是不是該賠我？”

深更半夜，聽到顧云彥的聲音，慕子杉的心，微微震了一震。

不難聽出來，他的聲音里還透著幾分惺忪。

才四點多呢！

除了精力旺盛的孩子會在這個點醒來之外，就只有奶孩子的媽了。

至于他顧云彥，想必一天忙下來都很累吧。

他兒子居然這個點把他給鬧醒了。

慕子杉想了想后，也傳了條語音過去，“才四點，你再睡一覺吧，不鬧你了，我一會手機關機。”

顧云彥聽著慕子杉甜甜軟軟的聲音，只覺自己空寂了多天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舒展了。

聽著她的聲音，就有種她在身邊的感覺。

踏實，窩心。

很快，顧云彥又傳了短信過去，“晚安。還有，我想你。”

“……”

他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肉麻了？

慕子杉沒再回短信過去，把手機關機后，收進了口袋里。

唇角卻不自覺地展露出一抹淡淡的輕笑。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顧云彥把手機貼在耳邊，反復聽著關雎發(fā)送給他的最后那句話。

——才四點，你再睡一覺吧，不鬧你了，我一會手機關機。

——才四點，你再睡一覺吧……

反反復復，一遍一遍貼著。

仿佛是怎么聽都不夠一般。

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丫頭晚上說話的聲音，這么軟綿，像是……棉花糖一般，化進了他的心里去。

顧云彥越聽，越想她。

想她，想得渾身都難受了起來。

而精神也越來越振奮。

結果，后果是，睡意全無。

他就這么撐著，一直到天亮，上班……

這個晚上，沒睡好，卻對顧云彥而言，是甜甜的一個晚上。

隔天，他心情極好。

人人都看出來了。